因着戴让的随行,走的这一遭着实是让人沉闷不堪,好在永宁殿和长信殿同在长乐宫,倒不至于忍受太久,若是安在了金华殿和永宁殿这两头,怕是得让人闷坏了不可。
这般一想来,我竟不觉笑了起来了。而这一幕便实实在在的落入原本就无话可谈的戴让眼里,遂听得他道,“小妹可是想到了什么,竟笑得这样的不知周遭?”
听得他这样一言,我忙忙敛去了笑容,随口应道,“想着哥哥来了,心里高兴罢了,高兴罢了。”
我这样的回答,他显然是有些不信的,可怎奈彼时长信殿三个字就生生的摆在了眼前,故而,我便瞧见了他微微张开的唇齿再度合上。他这般的欲言又止,倒是十分合我现下的心思。是以,我复端了身形,徐徐至前。
待得左脚方迈上门槛,心下思绪猛闪,随即迈了半步的左脚就这般悬在了门槛之上。停滞之后,我旋即收了迈出的左脚,朝着侍立在一旁宫女娆翠轻声道,“劳娆姐姐通传一声儿,便说是薄二姑娘携了吴郡薄戴让前来拜见。”言罢,不忘冲这个被我这一番礼数闹得不知所以的娆翠欠了欠身。
说来也不怪这娆翠今番这般的发怔,只怪我平日里来参见太后,这些子虚礼都是统统被免去了的。是以,我今日这番周折,是该让她不知云云了。
半晌之后,当我瞧着从殿内走出的流素姑姑时,我方知今日这些礼数倒是真真少不得的。
“哎哟,二姑娘和薄大爷快快进殿来罢,太后正念着您二位呢!”流素姑姑说这话时,眼神似是随意的落在戴让身上,但也不过片刻,便匆匆收了眼色,转而将我三人引至殿内。
长信殿内从不焚燃香料,可彼时,方穿过帘幕,便有一阵清香袭来,时浓时淡,似花如蜜。
正值我醉于这阵清香时,暗青色的福文襦裙便映入眼帘。身形微住,旋即俯身拜倒在地,彼时,戴让同甄儿也先后跟着我拜倒在地,随后又同我高呼一声,“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今日的戴让同往时第一次参见太后的我,全然不同,且今日的太后亦不似初见我的那般,细细查探,细细打量。只是片刻之后,上方随即传来一声赦令,“起了罢,都是自家人儿。不必劳这些虚礼,既磨造了你们,也让哀家眼累!”
住在汉宫这数月,我早已习惯了太后偶尔的嬉笑怒嗔。可我习惯,可不代表我身侧的戴让也习惯了。
彼时,本欲起身的戴让闻得太后这一句“磨造了你们”,复又猛然跪倒在地,惶恐道,“草民不敢!于法草民应当崇敬太后,于礼草民便该敬侍太后。万万不敢有磨造一说!”
登时,已然起身的我同斜靠在软榻上的太后俱是忍不住心下的笑意,连迭的笑出声儿来。
“渝儿呀,你这个哥哥,可真是个实心眼子!”好一会子,太后方才忍下笑意,无奈的朝我说道。
而彼时的我,亦是头一次觉着我这个哥哥是这样实在的一个人!转而听着太后的这一番带着深意的话儿,忍不住掩了唇齿,又瞧了瞧跪在地上的戴让,方才回道,“渝儿的好太后,渝儿的好祖母,您可别再拿渝儿哥哥打趣儿了!您呀,要是再说上那么半句,渝儿哥哥那脸呐,就要比得上您案几上的红枣糕了!”
闻得我此言,太后又是“咯咯”的一阵笑声,继而听得太后道,“流素呀,你听听这丫头的话儿!不就是把姑祖母三字儿省成了祖母吗,便要我歪曲了事实,偏帮了她哥哥去了!”
我这头还未闹明白太后话中深意时,便听得流素姑姑含笑道,“太后娘娘呀,二姑娘这样的改口您可别不高兴呀!您想想呀,二姑娘今日这口一改,那就是帮您省了大婚之日恩赐的改口礼呀!”
“好!好!好!是这个理儿!渝丫头啊,你只管改你!”这一来二去,本该是戴让一人窘迫的事儿,不成想说着说着,便说到我这里来了!
“这…这…这不是说我那个实心眼儿的哥哥吗!怎的就乱到我这里来了!太后和流素姑姑这般欺负渝儿,渝儿可是不依的!”听得我这样说来,太后这才想起戴让还跪在地上,随即赦道,“快起来罢!这样跪下去,也不怕跪坏了去!”
“多谢太后恩典!”
此番再得赦令,戴让再是不再多言,只是依言谢了恩典,兀自起身,同我侧立一旁。
待得戴让起身之后,太后亦复了常色,不再继道方才的话头。柔声轻启,同戴让道,“按薄氏宗谱来论,你同渝儿都该称哀家一声姑祖母。但,血脉归血脉,规矩亦是要论的,并且往后你在长安任职,免不了的要时时出入汉宫,见着哀家。这有些话儿呢,哀家还是要同你提点一些的。”听到此处,戴让忙将身子又低了三分,恭敬毕显。
见得戴让此番作为,太后微微颔首,继而道,“哀家早前便听渝儿说起过,你志不在官,可戴让呀,人生于世,总归要有些牺牲,有些成全的。且今番你改了志向,成全的不是旁人,而是你嫡亲小妹,是你们薄氏满门!所以呀,往后出入官场,万万不可随性而为,无论你作出什么样的决定,都得以薄氏的利益和渝儿的安危为重!”
彼时,太后句句谈及戴让的志向,不禁让我平稳的心境,俶尔变得焦躁。往日假言相欺,不过是为了保全戴让,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即便我曾经那样的推却,周折,终是改不了戴让步入仕途的这一结果。可现下我所担心的,不是我欺了太后,而是在欺了太后的同时,我亦欺了戴让。
我不知,我这般的私自替戴让改了他所谓的志向,险些就让他可以终生远离这个危机重重的长安的做法,于他而言,是否于我一般,是个正确的,合了他心意的作为。
我心下有些忐忑,不安。遂,待至太后话音悄然落下,我便匆匆放了眼光往戴让哪里瞧去,尔后,我便瞧见了戴让微蹙的剑眉,不解的眼神,以及,那意料之中的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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