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绿墨过来回话，说是书房的两位爷已经走了，竹林外头那二十几人也不见了踪影，边说边扶着胸口顺气。
秦文跟着舒了口气，蹙眉默了片刻，正要往书房去寻陆慎，抬眼见陆慎已经进了院子，方嘱咐绿墨让厨房摆饭，自己则迎上去，心有余悸地朝陆慎问道：“真走了？”
陆慎点了点头，挥手让绿墨几个退下了，将秦文往自己怀里一揽，两人依偎着进到屋里。秦文斟了杯茶递给陆慎，眼巴巴地望着陆慎，眼里半是好奇半是担忧，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靠在陆慎跟前，轻声嘀咕道：“我就没想明白，那位世子爷暂且不说，这六皇子看着可不像个没城府的，咱们不过一句客气话，他还真就往这院子来喝茶了！平白无故的，倒让人摸不出头绪来。若这儿是陆府，六皇子走一趟倒也不足为奇，也没人敢说什么闲话。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如今就是天子脚下的普通老百姓，又才刚到京城，对六皇子半分用处都没有，他图什么？”
秦文说着，又轻轻吸了口气，脸上带出些烦扰来，满脸期待地望向陆慎。这些天她忙着理清手头的人事，对陆慎在外头的事儿过问极少，心头便有些猜测，想着兴许是陆慎那儿有什么事，毕竟陆家还占着半个六皇子妃的名头呢。
“六皇子今儿问了几句秦家的事。”陆慎沉声应了一句，脸色却有些不好看，目光晦暗不明，只伸手揽了秦文，郁着脸沉吟半响，方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
秦文被陆慎看得心头莫名一跳，随后突然笑了起来，脸上光彩四溢，眸子里却带了丝讽刺，也不看陆慎，低头轻轻捏着陆慎的手指，自言自语般笑叹道：“差点忘了，我那匣子里头还有三百八十万两银票，银子都存在汇源钱庄。那是皇家的产业，账目自然比别家清楚明了些，若是有心要查，也就是多费点儿心思的事儿。秦家在江南一带还算有些名声，外头人看秦家，怕是都以为秦家堆了座金山银山，也怨不得人家打主意。”
秦文说着慢慢吐了口闷气，从陆慎怀里坐起来，目光莹亮地看着陆慎，略带讽刺地笑道，“如此看来，咱们在竹林里碰见六皇子，只怕也不是巧合。怪不得那位宁世子一出来就话不停，想来也是先头得了默许的。”这话里的意思虽带着些疑问，语气幽幽柔柔的，却是透着股让人无话可说的泠然。
陆慎眼里的讶异没掩饰得住，拧眉看向秦文，心头翻涌，面上却看不出几分不对来，只揽着秦文的手扣紧了些，张了张口，一时竟没想出应话来……他一句话，这丫头就能想出这许多来！这份心思见识，若是个男子，便是极好的谋士……或许也不对，以这丫头的性子，她若是男子只怕不会甘心屈居人后。
想着，陆慎目光复杂地掠过秦文笑意泠然的眸子，心头百般滋味一起翻涌，竟莫名地有些恍然，又有几分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欢喜，胳膊微微用力，让秦文靠近自己跟前，低头轻轻蹭着秦文的鼻尖，闷声问道：“岳父留下的家产是不少，可在天家人眼里也不够用。你怎么就这么笃定？”
秦文被陆慎身上的气息熏得发热，脸上的笑意敛了下去，伸手推了推陆慎的脑袋，目光迎着陆慎如夜空般深邃醉人的眸子，眨了眨眼睛，随后挑了眉，歪着头咳道：“听说前儿圣上身子不适，六皇子是宫里贵妃娘娘的独子，消息自然灵通些。如今竟连个名不见经传的内宅妇人都不放过，大约是有些急了。京城这天也晴了好一段日子，没准哪天就打雷下雨了！”略停了停，见陆慎眼里划过丝笑意，秦文眼眶微张，突然直起身子恍然道，“再不然，就是这位六皇子看中我做生意的本事……不对，不是看中我，他是看中爹手底下带出来的那些个掌柜跟管事了！”
秦文脑子里划过无数亮光，突然醒悟过来，冷不丁地坐起来，没留神额头正好磕在陆慎的下巴上，一时疼得吸了口气，下意识地伸手去揉，头刚抬到半空，眼前一晃，额头上却被陆慎低头吻了吻。
陆慎又是震惊又是欢喜，同时又忍不住好笑，脸上多了抹笑意，心头温软弥漫，掌心贴着秦文的额头，一边揉一边笑着数落道：“你这性子……倒让爷说你什么好？”
秦文被陆慎说得自己也笑了起来，缓缓吸了口气，暗道自己也是急了些，竟没稳住脚，枉费她活了两辈子，竟还比不上陆二爷，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额头被陆慎揉着似也没那么疼了，秦文笑着躲开陆慎的手，自己抬手轻轻碰了碰陆慎的下巴，略带赧然地问道：“爷撞疼了没？”
“爷没那么娇贵！”陆慎好笑地握住秦文的手，语气里带着三分试探七分打趣，“若是六皇子要人，你打算怎么办？”
“这有什么可打算的？”秦文眨了眨眼睛，往陆慎怀里靠了靠，偏头凑到陆慎耳边，轻声笑道，“若那位爷要银子我还真没什么法子，明知道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也不敢不拿。可人是活的，跟银子不一样。甭管那位爷看中谁，我也不拦着，挨个问一遍，若谁愿意跟了去的，我也不阻人家前程。若还愿意留着的，我自然也不会赶人！那六皇子总不能抢人吧！论别的咱们是及不上皇亲贵族，可论庶务，”秦文微微顿了顿，掩嘴低笑，眸光狡黠地嘀咕道，“这些主子爷却不一定懂行！不懂行，就意味着后头的麻烦事儿不少，胡九天他们几个也不是傻的！”
听秦文说得豪情万丈，陆慎也被带得起了几分兴致，却不接秦文的话，只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功名利禄往往最诱人，难保有人不动心。”
“要走的人我始终留不住，走了总还有别人！”秦文应得极为干脆，大方地摆了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