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车把式脸色顿时一变,腾地一下站起来,凌空一喝。尚在愣神中的马夫们猛地醒过神来,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直直地朝陆慎跟秦文的马车扑了过去。
贵安见状,扬手就是一鞭子,啪啦一声打在最前头一人的脑门上,贵安趁着这间隙跳上马车,拽了缰绳大喝道:“走!”
话音未落,最前头一辆马车上,长安半个身子钻出车帘子,眼疾身快,扑上去就抱住了那领头的车把式。只听得“哎呦”一声,那车把式腿上挨了一刀,却是长安手上藏了把极为锋利的匕首,刀刃在朝阳下泛着明晃晃的白光。车把式痛得吸了口气,抽腿便踢了长安一脚。长安闷哼一声,却愣是没放手,作势滚了半圈,躲开了车把式手上的短刃。那车把式被长安扯得重心不稳,一个趔趄栽了下去,两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后头两辆马车里头,几个丫头嬷嬷听见动静,也是一阵慌乱。绿墨吓得面色发白,颤抖着手捡了根银钗子,吸了口气,掀开帘子就要下车,谁料刚探出个头去,外头一阵刀光掠过,眼见着一个人影压过来,瞬间便挡住了几人。
不远处,十来个骑着马的人影越来越清晰,伴着马蹄嘶鸣的声音,一群人迅速围了上来。
隔着车帘子,秦文只隐约瞥见贵安的身影一晃而过,转瞬间就听见了马夫的叫唤声,心头跟着一凌,随即便意识到不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见外头突然响起几声马嘶,紧接着马车突然晃动了起来。秦文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却又还存着一丝清明,慌乱中抓住了案几下的紫檀木匣子。
在秦文愣神间,陆慎已伸手取了车厢壁上挂着的那把短剑,另一只手用力握了握秦文的手,只丢下一句“坐稳”便撩开帘子站了出去。
秦文只瞧见外头黑压压的一片人影朝着马车扑了过来,心头凉了半截。眼看着陆慎提着短剑朝人群走了过去,秦文倒吸了口凉气,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目光迅速地在车厢里扫视了一圈,视线落在角落里的妆奁匣子上,伸手够了过来,随后稳了稳身子,猛地用力将那匣子抛了出去。
那匣子直直地飞出车厢,砰地一声砸在一个山匪的脑门上,里头各色珍珠玛瑙玉质的首饰也被震了出来,在半空中划出数条极明亮的弧线,晃得人失神。
陆慎眼瞧着那一匣子首饰散了出来,原本晦暗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轻的笑意,趁一群山匪愣神间,右手微沉,脚下动了动,还未让人看清动作,眨眼间便是几剑刺了过去。
秦文睁大眼睛盯着陆慎的动作,先前那点惊慌失措被震得没了影儿,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位爷难道不该是个“文弱书生”么?他竟然还会用剑?
官道旁的山林里,十几匹骏马静悄悄地隐在半山腰,马上的人饶有兴致地瞧着山下这一幕,待看见车厢里飞出个匣子时,眼睛微微眯了眯,随后扭头朝旁边的人笑道:“看样子这伙山匪是遇上有钱的主了。可惜差了些运气,偏偏让爷给碰上了。走,咱们过去瞧瞧!这地儿是顺安府境地,一会儿抓了人,直接给吴方中送过去,倒也顺路!”
一旁的灰衣青年沉声应了声“是”,朝身后的几人抬了抬手,一行人骑着马飞快的朝山下奔了过去。
那一伙山匪才刚被陆慎打蒙了,还没转过弯来,就听见后头一阵马蹄声,一群人都是在山上跑惯了的,听这声音就晓得十有八九是正经官兵来了,顿时慌了神。当中一个青年壮汉神色微凌,迟疑了一瞬,突然喝道:“走!”
山匪们得了吩咐,慌不迭地往后奔,岂料还没退几步,就被半山腰俯冲下来的几人围住了。也没见那几人如何动作,只听得噼里啪啦几声响,一伙山匪便东倒西歪,叫唤连连,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就被制住了。
领头的灰衣男子示意几人将山匪绑了,翻身下了马,朝策马缓步而来的人躬身回话道:“爷,都收拾妥当了。”
马上的男子二十来岁,身上穿着件富贵云紫的锦袍,腰间系着块紫玉雕龙纹玉珏,脸上轮廓分明,眉目俊朗,浑身上下透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锐气,闻言嗯了一声,视线在陆慎几人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看着领头的车把式跟几个马夫都被捆了起来,才收回目光,从马上跳下来,将手里的绳子扔给灰衣男子,点着那几个山匪笑道:“都送到府衙去,让吴方中好好审一审。爷竟不知道,这顺安府境内的匪寇都这般猖獗了!”
灰衣男子闻言,朝同来的几人点了点头,几人会意,动作利落地将一群山匪绑成一团儿,连带着被贵安绑好的几个马夫也一道拽走了。
陆慎朝贵安使了个眼色,将手上的短剑递给贵安,自己理了理衣裳,朝年轻男子迎上去拱手谢道:“多谢贵人相救。救命之恩,陆慎感激不尽。”
“顺手的事儿罢了。”年轻男子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又细细打量了陆慎一眼,声音里带了几分赞赏,“你是今秋赶考的举子?爷瞧你身手倒是不错,竟还练过功夫?”
“在下幼时体弱,跟着武师学过些皮毛。”陆慎声音清朗,语气谦逊,笑着应道,“让贵人见笑了。”
“也不用自谦,爷看你倒是个可塑之才!”年轻男子声音爽朗地打断了陆慎的话,伸手点了点四处散开的马车,语带笑意的问道,“可要爷借你几个马夫?”
陆慎拱了拱手,谢道:“多谢贵人好意,只是不敢耽搁贵人行程。在下家中奴仆倒也能驾车,等到了镇上再雇人便是。”
两人说话期间,贵安已经到车厢前低声跟秦文回了话,随后又转到后头交代了贵大娘嘱咐绿墨几个收拾收拾东西。
秦文靠在车厢壁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突然散尽了。视线透过车帘缝隙看出去,见陆慎正拱手跟人说着话,秦文慢慢吐了口气,伸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钗环,勉强掀开帘子下了车。见对面的陌生男子看过来,秦文忙收回视线,微低着头,朝不远处的两人屈了屈膝。
“也罢。”年轻男子的视线扫过秦文便收了回来,朝陆慎点了点头,不再多说,翻身上了马,朝身后的几人摆了摆手,扬鞭策马而去。
待一行人走远了,陆慎方转身看向秦文,目光带着几分软和,低声问道:“可吓着了?”
秦文点头嗯了一声,随后又摇了摇头,勉强扯开一丝笑意,伸手拉了陆慎的袖子:“你伤着哪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