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安不在,置办年货就由萧逸风去。萧逸风倒是雷厉风行,也不挑拣买了一大堆回去,被宋落花训斥了几句后不免有些气闷。
“长安如今不在,往日你总是陪着他一起去置办年货。如今一看,定是你下了山就由他去做事,你自己躲到别处去玩乐。”
萧逸风叫了杨雪莼出去,杨雪莼笑道:“确是老二一直着手办事,你要么去喝茶听戏要么去信步喝酒。如今被伯母发现了,你又有什么好说的。”
萧逸风道:“这本该査叔来办的。家里小厮那么多,何必要我亲自去。”
杨雪莼又道:“那为什么从来都是老二亲自去?”
萧逸风摇摇头道:“你知道他一向喜欢亲力亲为。”
杨雪莼道:“只怕是他心思比你细,既然过年就喜欢自己为家里做事。”
萧逸风哼气道:“我自然没有他心思细。”
杨雪莼叹气道:“不如明日我陪你再去挑买些来。”萧逸风顿时笑逐颜开的道:“那好,你陪我去。我只管付钱就是了。”
待明日杨雪莼陪着萧逸风买了年货回去,宋落花这才满意,留了杨雪莼在君山吃饭。饭后便扯了杨雪莼的手道:“我只盼你和逸风的亲事早些定了,等你来了便由你主持中馈。男人毕竟是男人,由他们主外便是。内里的事,还要你这个做长媳大嫂的来主持。”
杨雪莼讶然道:“伯母可是要将庶务都交由逸风打理?”
宋落花笑道:“你觉得他能打理?”
杨雪莼笑了起来,道:“只怕交给他不出半年咱们便断了粮。”
宋落花微微颔首,笑着道:“所以说还要等老二回来。”
杨雪莼道:“既然以后老二是当家掌柜,断没有我主持中馈的道理。等老二成亲了,还需交由他的媳妇。”
宋落花道:“那是后话。”说罢宋落花剥了橘子给杨雪莼,道:“过了年便着手操办你俩的婚事。”
宋落花身边的丫鬟夙玉在门外禀道:“夫人,老爷请您去书房一趟。说是杨家老爷来了,请夫人过去商量事情。”
宋落花诧然的看了一眼杨雪莼,后者一副茫然未知的模样。宋落花道:“你且坐一会儿,我等下就回来。”
待到了书房,杨昱卿见了宋落花忙起身道:“嫂子,你可来了。”
宋落花问道:“可是要我来商量逸风的婚事?”
杨昱卿道:“日子定在三月初九,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你们迎娶我们嫁,热闹一天就罢了。请嫂子来是要商量一件别的事。”
“别的事?”宋落花讶然的挑起眉毛。回首去看司徒晗,只见司徒晗正眼神沉静的看着她。
杨昱卿轻声道:“扬州一事,我早就觉察不对。一路随着那关青梅去了关外,又辗转去了大漠。这才发现一件天大的事,二十年前金秀华根本没有殒命大觉寺。”
凌宸熙正调着香料,萧逸风便进来道:“老三,你给我些安神香。”
凌宸熙讶然道:“怎么?大哥近日睡不安生?”
萧逸风欲言又止,最后烦乱的挥挥手道:“你给我就好。”
凌宸熙依言拿了些过来给萧逸风,萧逸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去。凌宸熙兀自纳闷,随即追了出去。只见萧逸风脚下生风的一路下了山去,并未骑马。
凌宸熙摇摇头,想起去暖棚看看那些花。便一路去了金梧阁找乌巧儿,乌巧儿见凌宸熙来了,忙道:“三公子可是来看花?”
凌宸熙道:“是,月季可开了么?”
乌巧儿道:“开是开了,只是花朵不好看。”说罢像是想起了什么,便道:“我听二爷说起过,他有些十八学士的茶花种子。等他回来我便央着他种一些看看。”凌宸熙笑道:“反正二哥一向宠着你,保不齐等他成亲了就能抬你当姨娘。”
乌巧儿闻言面色通红,跺脚啐道:“三公子胡说八道,我……我哪里有那个福气。”凌宸熙斜睇过来,笑道:“有没有的老天爷知道。”
乌巧儿一跺脚出了门去,迎面撞见进宝。进宝讶然问道:“巧儿姐姐这是去哪里?”乌巧儿气冲冲的道:“去花棚子!”说罢扬长而去。进宝疑惑的进了门,见凌宸熙在忙行了礼道:“三公子来了?”
凌宸熙笑道:“乌巧儿这性子够烈,我不过信口开了玩笑便惹得她这样生气。”
进宝道:“什么笑话?”
凌宸熙道:“我说二哥若是以后娶了媳妇儿,不如纳了乌巧儿做姨娘。”
进宝顿时神色大变,哎呦一声道:“可使不得。”
凌宸熙挑眉道:“使不得?如何使不得?”进宝登时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凌宸熙见状心知这进宝许是动了乌巧儿的心思,又想起陆长安与关青梅一事。只得微微叹口气,道:“我不过信口开河,只怕二哥他……”
只怕陆长安如何也不会娶了别的女人。
凌宸熙心中烦乱,甩袖而去。他忽然很想下山,想离开家出去闯闯。萧逸风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在武当山上击败了玉虚子道长座下的三位弟子。陆长安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接手了家中所有的庶务,把买卖做到了开封。他十五岁,只是躲在家里读书练剑,不曾与任何人切磋,也没有任何朋友。
念及至此,凌宸熙不由长嘘一口气。
他仗着胆子去找司徒晗,在司徒晗疑惑的面前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
司徒晗瞧他这个样子,不由蹙起眉头道:“有事便说。”
凌宸熙这才结结巴巴的道:“爹,我今年都十五岁了……如今大哥承袭了您的衣钵,剑法与日俱增。二哥在外潜心学艺,只怕也是突飞猛进。我……我也想出去闯闯……想和哥哥们一样给爹娘争光。我虽然本事不好,可想磨练自己……”
司徒晗定定的看着面前这个灵秀的少年,把目光停留在他那张如女子般清秀的面容上。司徒晗忽然意识到,他又错过了一个孩子的成长。当时萧逸风名立武当山,他懵然不知。直到玉虚子亲自来君山与他盛赞萧逸风的剑法,他才惊觉萧逸风已不是那个只会满山跑的黄口小儿。陆长安也是在沧州养马发了一笔闷头财,他才发现那个不好好练剑成天总喜欢看书被他斥之为不务正业的少年已然成长。他虽不能承袭自己衣钵,却也能为这个家出力谋财。
如今凌宸熙想要出去闯闯,这个一向喜欢躲在宋落花身后说话有些唯唯诺诺的少年已然成长。
司徒晗心中喟叹一声,道:“如今不太平。你知道你大哥二哥都出了事情,我不想把你放出去。”
凌宸熙顿时懊丧的道:“是。”
司徒晗瞧他一脸的沮丧,思忖片刻道:“不如这样。等过了年你大哥成了亲,你便去一趟登州。我那里有个老朋友名唤许良义,他是登州府的知府大人。我在年少的时候与他相识,他那时不过是个赶考的书生。我许久未见他,原先还有些书信往来,只是近两年没了来往。你替我走一趟,给他送些东西过去。”
凌宸熙听了顿时神色光亮了起来,笑道:“好。”
司徒晗微微颔首,道:“你且去吧。”
凌宸熙这才行礼出了门去。今古堂的院子十分宽敞,因是靠近山顶处便显得十分幽静清冷。这是陆长安扩院子时特意为司徒晗建成的书房院子。
凌宸熙忽然想到在扬州时司徒晗想要陆长安为他在院子里栽一株槐树。
凌宸熙面色坚毅,微微眯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