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堂里弥漫着醇厚的酒香气。
漫天银白,大雪差一点就要吞了天。三言堂里倒是温暖如春熏炉生香,甚至梅瓶里还插了一株梅花。
萧逸风的三言堂中只是整洁,从无过多修饰。正如他平日里穿着从无半点修饰,唯有干净利索一样。若不是今天陆长安邀了杨雪莼过来赏梅,他也断不会换了一套月白色的蜀绣刻丝长袍。
他本就是一张娃娃脸,即便剑眉星目,看上去也只显得清秀。断没有陆长安棱角分明清俊有致,更没有凌宸熙的眉目如画耀如春华。
可他最是双目湛湛,是他们兄弟三人当中眼神最亮的那一个。
萧逸风是他们兄弟三人的当中最容易让人记住的。因为如果你看见了萧逸风,你就会记得有一个快要及冠的男子,却生着一副弱冠少年的面容。他还有一双眼睛,如一柄利剑一般要把你看清看透。
他对衣服一向没什么主意。衣食起居这些庶务中馈又全是陆长安一手操办。所以陆长安给他买了什么衣服,他就穿什么衣服。
佳人见了月白色长袍的贵公子,心中甚是欣喜。
于是投桃报李,萧逸风亲自热了一壶酒招待陆长安。还允许陆长安和凌宸熙折了梅放进他的房间里。
年关将至,陆长安愈发的忙了起来。三杯酒没喝到,便被府中査总管叫去拿主意。凌宸熙是个喝不动酒的人,瞧见他二哥走了也就起身告辞回了房。
好好一顿酒,最后只有萧逸风自己独自斟饮。
萧逸风今天心情格外的好,好到可以自己自斟自饮还哼了调子。
待陆长安返回来,他才告诉陆长安一件事:“我今天下山去救了一个人。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芳龄不过十八……”
陆长安惊诧的瞪大双眼,又听萧逸风道:“……是个出了家的姑子,虽没有头发可容貌却十分秀丽。”
陆长安讶然道:“此人是什么身份?”
萧逸风沉吟片刻,便道:“她只说她是云游四海的出家人,行至云州因在野外遭遇野猪受了伤,这才晕倒在大街上。”
“你信么?”陆长安愈发的觉得奇怪。
萧逸风道:“不信。可她是谁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高兴只是因为我救了出家人,只怕佛祖会因为我救了佛门弟子而保佑我。”
陆长安不言语,萧逸风嗤了一声道:“小师太的伤口根本就不是野兽所致,分明是刀剑伤口。我也懒得管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是见了救了。”
陆长安道:“这几日我总觉得云州城里来了好多江湖之人。”说罢便将在花间酒肆里遇见的事情说给萧逸风听。“……我只觉得奇怪,可问得多了眉儿也不知道。酒肆里的人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便是那个狮吼功的书生。”
“狮吼功?”萧逸风咦了一声,挑挑眉头道:“那本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这书生是如何会的?”
“许是俗家弟子呗。”陆长安喝了一口酒,盘着腿弓着腰坐在床上思忖。“若说这晏大小姐看上了我,我才不信。可她杀了这些人,这倒是真的。可他们为什么要来云州呢?”
萧逸风哼了一声道:“或许真如花老板所说,这些人都是替晏大小姐来提亲报信的也说不定。”
陆长安气的咬到了舌头,愤恨的道:“你这是什么话?”
萧逸风笑道:“实话,真话,可能还是未卜先知的话。”
陆长安气结,便告了辞道:“我乏了,先回去了。”
萧逸风忙按住了陆长安的肩膀,道:“你不要生气。”
陆长安愤愤不平的道:“我本是来找你商讨的,却叫你这顿排揎。”
萧逸风思忖片刻,正色道:“晏大小姐的名头我多少听过些。若是你愿意听,我可以给你讲上一讲。”
陆长安来了兴致,道:“你且说。”
“晏家大老爷膝下九子一女,唯有长子晏裕棠和长女晏朝云是正房夫人孙氏所生,其余的八子都是妾室所生。光凭这一点,你就该知道晏朝云在家里是什么地位。因是唯一的女儿,又是大太太所生。这位晏大小姐可谓当了晏家半个家。她想要什么,她爹和她那位大哥,从来没有不满足的时候。”
萧逸风神色逐渐凝重起来,道:“如今的武林盟主孙无道正是晏大小姐的亲舅舅。不过,武林盟主应该也快重新竞选了。”
陆长安道:“晏裕棠?可是江湖上号称‘南国玉树’的晏裕棠么?”
“不错,正是那位刃不见血斩杀苗疆三十六峒峒主安吉的晏裕棠。”萧逸风来了精神,十分钦佩的道:“当时为了对付安吉,武林盟折了众多武林高手。其中甚至还有少林寺的苦智大师。正当武林盟一筹莫展之时,晏裕棠不顾晏老爷劝阻执剑去往苗疆,将安吉头颅带回。”
陆长安挑挑眉头,道:“我知道他武功甚是厉害。”
“他不光武功厉害,为人处世也是嚣张跋扈。”萧逸风嘿嘿的笑了起来,道:“他那个一直没出阁的妹妹如今看上了你,只怕晏裕棠为了那位大小姐就是血洗云州城也要把你抢回去做他家的姑爷了。”
陆长安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才恼怒道:“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屈于淫威。”
萧逸风哼了一声,道:“若是你抵死不从,即便是冲上晏家去送死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受他们半点欺负的。”
陆长安这才高兴了起来,道:“喝酒,大醉一场就是了。”
萧逸风倒是没什么喝酒的兴致,便道:“我瞧着风雪将至,只怕要封了山路。你且回去吧。醉了在我这里休息就是,只是你明日还要忙活庶务,还是别醉了的好。”
陆长安笑道:“好,那我便回去了。”
萧逸风将陆长安送至门口,临别时好像想起什么事来却是欲言又止。陆长安瞧见了,便道:“怎么,你有事不能与我说?”
萧逸风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明日要上雪女峰上闭关练剑,杨家那边需要你多替我精心,我本想道声谢,却又觉得矫情客套。”
“是够矫情的。”陆长安哈哈大笑起来,道:“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