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没有死。”陆长安笑着与沈妍婕道:“我听古公子说,他在千渡镇上见到了我大哥。我不敢告诉你,怕是没影的事。”
沈妍婕笑起来道:“那你可寻到了么?”
陆长安笑着摇头道:“还没。”
“那你还笑?”沈妍婕笑着斜睨着陆长安。
陆长安道:“我虽没见到他,但是我来了千渡镇就觉得心安气和。只怕他离我不远了。”
二人在千渡镇上寻了一户人家暂住,却是一间草屋。陆长安面红耳赤的与沈妍婕道:“沈姨,我睡地上就好。”
“这炕铺这样大,你我一人一边便是了。”沈妍婕看着陆长安的眼神甚是柔和。她思忖良久才道:“我瞧你的衣裳都破了,我做了一件衣服你穿上吧。”说罢,打开了那只布包,拿出了一件衣服。
碧色的衣衫穿上大小正合身,里是白色的交领右衽衣,外套这碧色的罩衫。衣服一穿上,陆长安的清贵之气便露了出来,不再像是走四方的少年游侠更像是俊雅风流的官宦子弟。
沈妍婕看着陆长安许久,才道:“喜欢么?”
陆长安颔首道:“喜欢极了。”
沈妍婕笑起来,道:“正合适,你穿着吧。”
陆长安笑道:“沈姨怎么随身带着这件衣服?”
沈妍婕轻声道:“这是我给我儿子做的,我走到哪里都要带着。”
陆长安和沈妍婕并肩坐在炕边上,面红耳赤的道:“那我可万万不能穿了。”
沈妍婕看过去道:“穿着吧,我再做一身。”
陆长安问道:“沈姨的孩儿怎么会丢了呢?”
沈妍婕目光悠长的望向窗户,良久才道:“这孩子原是我的私生子。那时我年幼,不知道丢了孩子是什么心情。他父亲将他抱走了,我竟没有阻拦。等我再想看他,已经找不到他了。”
陆长安心知再问下去未免激起沈妍婕伤心之事便闭口不言,谁料沈妍婕兴致却好,一直在说:“……那孩子生下来,我瞧那模样七分是像我。只因我将他生在了桃林的小屋里,这孩子便由他父亲取名为‘桃华’。正是‘桃华海上三千岁,凤历人间五百年’之意。那孩子逢人便笑嘻嘻的,我和他爹喜欢极了……只是后来,我和他爹殊途难归,这孩子便由他爹带走了。”
“沈姨难不成不知道孩子他爹在哪里么?”陆长安讶然的看向沈妍婕。
沈妍婕神色怅然的看着陆长安,道:“他爹早已名满天下,我又如何不知他的下落。”
陆长安道:“那沈姨为什么不去看看你儿子呢?”
沈妍婕笑道:“我知道他如今好得很,很乖又很有出息。我不敢见他,也不知道他要如何面对我这个做母亲的。”
陆长安正色道:“沈姨不妨告诉我那人叫什么,我定要为沈姨将他寻回来。”
沈妍婕朗声笑了起来,欣慰的看着陆长安道:“你真是个好孩子。”
二人歇了一晚,第二天刚起便听说峨眉山的山火已经被扑面。陆长安寻了两匹马来,和沈妍婕急匆匆的赶往峨眉山。
佛寺丝毫没有受到山火的伤害,一砖一瓦也没有。
但是陆长安看着遍地横陈的尼姑尸体,一个失神便从马上摔了下去。
“天杀的!”陆长安从地上挣扎而起,满脸怒容的道:“血洗佛寺,不怕遭报应么?”说罢,施了轻功一路奔向峨眉金顶。
峨眉金顶血流成河,哪里还见一个活口?陆长安瞧见明念伏在地上,已是冰冷多时。想起广陵初见,陆长安怒从心来,登时大吼道:“佛门圣地,你们就不怕遭报应么!”
陆长安刚要回头与沈妍婕说话,却发现沈妍婕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陆长安急慌环顾,大喊道:“沈姨?沈姨,你去哪儿了!”
除了猴子的悲啼,再无一声作答。
陆长安从未觉得如此无助过,电石火光间他忽然意识到一件致命的事情。
他在云州,众人视他为陆二公子。云州边陲,莫说这样的腥风血雨,就是连高手都没几个。他固步自封,只当自己习得一身好剑术便可纵横江湖。可如今眼前的事情,竟让他瞬间方寸大乱手足无措。
他又想起萧逸风。萧逸风至今下落不明,他同样毫无办法。
陆长安登时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呕了出来。眼前一黑,便再不知天地四方。
纵然他有万丈豪情,在这样的大环境里不过是涉世未深的黄口小儿罢了。
黄口小儿,自然不值一提。
……
鲜红的衣袂随着山风猎猎作响,她依然拿着那把姜黄色的伞,静默的立在山崖边。
身后,那个男人身上的杀气已经笼罩了天地。
“你刚才可瞧见了?”女子忽然转过身看向男人俊美的脸。丝毫不顾及男人怒气正盛的面容,自顾自笑的美不可言。“我可是一直瞧在眼里,即便你再是努力再是出类拔萃,也比不上他。”
男人的怒气忽到极点,喝声道:“放肆!”
女子朗声大笑起来,道:“你气极了,却杀不了我。就像你心里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取而代之,可是你却有天大的理由不能动手。你看见他,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他生下来便拥有你最想要的一切,而你拼了一辈子也得不到。”
“敬小宛,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杀不了你?”男人怒极反笑,俊美的面容瞧上去十分邪魅。
敬小宛咯咯地笑,笑的极为高兴。“不,你能杀我。你只要动手推我一下,我便万劫不复。可我死前能看见你这样失落,也不枉死上一次。”
……
陆长安昏睡了许久,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身在何处。
陆长安分辨了一会儿,才知道这是自己住的禅房。他趿拉鞋准备出门看看,便听门外有人道:“……此一番多谢前辈。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我须得和我二弟速回云州禀明家父。”
那正是萧逸风的声音。陆长安喜极,跌跌撞撞的出了门去。“大哥,大哥,可是你么……”
门外,沈妍婕与萧逸风正对立交谈。见陆长安出了来,萧逸风便笑道:“好啊,你可醒了。我来时瞧你衣襟上有血,还以为你也遭了歹人毒手。若不是遇见这位前辈,只怕我又要疯魔一阵了。”
原来萧逸风见峨眉山着了大火,担心陆长安出事便匆匆赶来扑救山火。山火灭后萧逸风便上了峨眉金顶寻找陆长安,却不曾想看见了这人间炼狱般。萧逸风急得寻找陆长安,却没发现陆长安的踪迹。却发现了明真还气息尚存,便送明真下山寻医。安顿好明真后又匆匆上山继续寻找陆长安,这次却发现陆长安倒在地上衣襟有血,任凭他如何摇晃也不醒。
萧逸风悲痛发狠,沈妍婕赶来时便与萧逸风解释了一番。二人将陆长安安顿在禅房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