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入华池。少年虽是风尘仆仆赶路而来,却依旧风姿翩然的立在这姑苏城中,燕子坞旁。
“我已写了家书回去,商量着要改成亲的日子。也不知道爹娘能不能同意,可总要问问才有机会。”
晏朝云微微一怔,旋即浅笑道:“你从扬州赶过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
陆长安笑着颔首道:“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的与我商量这件事,定是有你的苦处。那日你不待我思量就匆匆而去,我回到客栈越想越不是心思。”
晏朝云打量了一下陆长安,笑道:“你要不要在姑苏城里小住几日?”
“又见不到你,不呆了。”陆长安摇摇头,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晏朝云。“你回吧,我也要回扬州去了。你等着我娶你就是了。”
晏朝云笑着点点头,道:“你回去的时候路上当心些。”
陆长安只觉得从未有如此牵肠挂肚的情意,于是他嗫喏了许久,却未说出一个字来。晏朝云看了出来,便道:“你先等着家里的信儿,也不会太久了。”
陆长安忽道:“你不过才回来三日,为什么瘦了一圈?”
晏朝云微微一怔,道:“有么?我觉得还好。”
陆长安低着头,轻轻的踢了一颗石子。“不好,很不好。”
晏朝云笑道:“你且回吧,我也该回去了。”
陆长安叹口气,从口袋里拿了一块玉佩出来。“我在大觉寺里为你求的,你戴着吧。”
晏朝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头微微探了过去。“这里没人,你帮我戴上。”
陆长安高兴的应了一声,将玉佩戴在晏朝云的项间。“你等着我,等着我娶你。”
……
陆长安很久没有和萧逸风一榻而卧,当萧逸风躺在他身边的时候陆长安就咯咯的笑了起来。萧逸风疑惑的扭头去看他,问道:“怎么了?”
陆长安笑道:“没怎么,我就是想笑。”
萧逸风踹了他一脚,道:“快睡。”陆长安忙闭了眼睛,呆了一会儿又踢了被子翘起二郎腿晃着脚道:“不睡,等你娶了杨姐姐你就不能跟我一起睡了。”
萧逸风忽的想起来幼时陆长安十分怕黑,经常半夜偷偷跑去他的屋子住。后来被司徒晗发现,训诫了一顿才改了过来。萧逸风忽然心生感慨,道:“一晃眼你都要及冠了。”
陆长安笑道:“一晃眼杨姐姐都快成我嫂子了。”
“老二……”萧逸风压低了声音,陆长安顿时心生警惕。二人互望一眼,萧逸风悄声道:“房上有人。”
陆长安微微颔首,面色微沉的起了身。萧逸风小声道:“从窗户出去,不用穿外套了。”说罢拿起剑便从窗户跃了出去,陆长安紧随其后。二人轻功上乘,没多时便跃上了房顶。
一人身着夜行衣,正趴在瓦片上偷听。并未察觉这二人已经上了房顶。
萧逸风打了一个手势,示意陆长安去观察一下别的地方。陆长安会意,轻飘飘的跃下房顶,四处查看一番。
萧逸风快步逼上前,那人未等反应过来便已被萧逸风用剑逼住。萧逸风喝道:“何人鬼鬼祟祟?”
那人抬起头,一双鼠眼转了几转,桀桀的笑道:“萧大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萧逸风目露寒光,逼问道:“你是谁?你既然听过我的名号,就该知道我的剑有多快。”
那人还趴在屋脊上,悠然叹声道:“后生可畏吾衰矣,老朽服了。”
萧逸风怒道:“你说不说!”他剑尖一挑,便将那人发髻削下。“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你今天死在这难道还不给自己留个墓碑么?”
那人嗷的一声,手臂一挥一枚暗器便直扑萧逸风面门。萧逸风侧身一躲,那人趁机站了起来。萧逸风怒道:“卑鄙!”说罢玄铁剑直直刺出,便是一杀招。
那人身子极其柔软宛若无骨,矮身一躲便躲了过去。萧逸风微微一怔,手腕一抖又出一剑,那人却像一个影子一般飘飘忽忽避了过去。
萧逸风讶然道:“你是‘鬼影’穆三省!”
那人桀桀的笑了起来,道:“老朽的名号还能让你们这些后生知道,没白活。”
“红纹楼!”萧逸风目露杀光,恨声道:“你们来干什么?”说罢挥剑劈了过去,正是司徒晗独创的一招“盘古开天。”
萧逸风剑法刚猛绝烈,招招必是杀气。司徒晗曾教诲过,只道强极则辱,希望他能柔和些。只是萧逸风心性爽直,心性又很是刚烈暴躁,却也没多少改进。
心性化入剑法,萧逸风的剑便让所有对手都觉得一股逼人的杀气。
穆三省不敢小觑,身形晃得更是快。萧逸风出的招都被他避了过去,却也被剑锋伤了皮肉。萧逸风连刺三剑,终于有一招刺到了穆三省的大腿。那穆三省大呼一声,跌落房下去。萧逸风忙追了过去,拔剑向他心窝刺去,怎料那穆三省回身用了一颗霹雳弹,萧逸风躲避后却再不见穆三省身影。
陆长安查看别处,却在客栈门外发现了一位身穿素色衣衫蒙着面纱的妇人。
那妇人听见陆长安的脚步声,便回头看向陆长安。妇人摘下了面纱,露出了一张美不可言的脸。即使那张脸上已有岁月之意,可陆长安还是被迷住了。大概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迷上这个女人,毕竟倾国倾城这样的词汇已不能让男人表达对这个女人的仰慕之意。
女子的眼睛生的很漂亮,又很有风情。可细看过去那里的光色又很浩然,十分清明,如同一位参悟的老僧。
女子的五官生的十分精致标准,像是计算好了的。老天爷待她实在不薄,即便是美人迟暮,也生的美过一切豆蔻。
陆长安只觉得心慌的厉害,慌的他想哭。那是没由来的心慌,他只觉得这个妇人十分熟稔,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许是在梦里,又许是上辈子见过。
陆长安行了礼,道:“深夜寒重,夫人怎么在此处坐着?”
妇人仔细打量了他许久,半天不曾讲话。
陆长安又道:“在下云州人氏,可有什么能帮助夫人的么?”
妇人笑了起来道:“我刚才见红纹楼的宵小在这里,可是来找少侠的么?”
陆长安摇摇头道:“我不知道红纹楼为什么会找上我们。”
妇人颔首道:“我本是来这里找我儿子的,却见到刚才的刀光剑影。少侠可见过我的儿子么?他与你一般的年纪,身量与你差不多少。他也是北方人,说着一口北方话。他叫‘桃华’,取自‘桃华海上三千岁,凤历人间五百年’。”
陆长安摇摇头,道:“我从不认识这个人。”
妇人叹了一口气,道:“他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如今我都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子,喜欢些什么不喜欢什么。少侠,红纹楼宵小防不胜防,既然缠上你们了就不会善罢甘休,你须得多加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