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策的出现,无异于给烦闷的高中生活注入一剂强心剂,整个班级都处于一种莫名的精神振奋之中。
关于他的身世,他的转学原因,他的喜好,他的一切,都成了热门话题。
一到下课,冯玉策身边就挤满了人。
无论男女,大家都疯狂了。像是被点燃的火把一样。
之后,这把狂热的火燃到了我身上。
起因是座位的问题。
班上的座位很整齐,除了一个地方。
那是老师为小白象征性留出的座位,位于教室最角落,旁边坐着我们班的大奇葩高建。
只有这一个空座位。
连老师都觉得让冯玉策坐在那里太残忍,但冯玉策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拎着书包,坐过去。
班主任还是有些歉意,忙指着霍佳怡道:“你刚转学过来,有什么不清楚的,问同学吧。这是——”“多谢老师。我问小爱就行。”
说完,冲我点点头。
吕涵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我:“你是不是认识那个转校生?”
四面八方的眼睛立刻集中过来,包括李灿。
我点头。
“他是我朋友的朋友。”
“那和你也没有关系啊。”
“只是认识而已。”
“认识而已?都叫你小爱了。”
我沉默。
四周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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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放学,我拎着早就收拾好的书包飞一般窜出教室。
然后在后操场等季冬云。
我发了短信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过去。他没有回短信。
尽管如此,我还是看到了他。
以及冯玉策。
我呆了。
我走的时候他还在教室,这是怎样的速度?
看见我过来,冯玉策笑着打了个招呼。
“本来想和你一起过来。怎么现在才到?”
是你速度太快啊。运动神经比蜥蜴的舌头还快。
我说:“遇见个同学,耽误了。”
“明明是他跑得更快。”
季冬云臭着一张脸拆穿我。
“不要揭穿啊!”
“谁叫你说谎。”
“那不是谎!”
“那是什么。”
“。。。尊严。”
“噗!”
季冬云笑。
冯玉策也笑。
我住口。
冯玉策换上微笑,轻声说:“你们关系真好。”
我和季冬云没有回答。
冯玉策说:“我又比别人晚一步。以前是刘备,现在是季冬云。”
我偷看季冬云,他正大光明看我。
冯玉策又说:“我得要跑得快一点,在终点等你才行。”
季冬云抬头看他。
冯玉策收起微笑,认真起来。
“所以,你的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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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喜欢的人就要去追。
有想要的东西就去争取。
这是我的处世哲学。
有想要做的事,一旦决定了就立刻去做,否则,将来会后悔。
我按照这个准则生活到现在,有做对的,有做错的,结果有好的,有坏的。但,很少后悔与犹豫。
最近的一次犹豫,就是在季冬云和沈微琪的选择上。
当时是怎么想的来着?
我在想,是彻底无视沈微琪与季冬云,还是,与沈微琪一争高下。
其实心里很清楚,现在还只是个孩子,未来的事根本不可捉摸,为了这种虚妄的情感而挥霍时间,甚至耽误学业,这是得不偿失的。
道理都明白。
可并不是明白了道理就能做得到。
在道理的旁边,还站着利益与矫情。
或许,我心口闷着的这股气,与季冬云并没有太大关系。我只是单纯的,想要让沈微琪也尝到被人利用后再抛弃的滋味——
有这样想法的我,真是扭曲啊。
现在的我,依旧扭曲。
因为摆在我面前的这两人,原本在天平两侧就无法平衡。
影响的因素实在太多,不能用简单的,因为喜欢就去追求,因为想要就去争取这样的方法论。
冯玉策所代表的我的过去,永远不会完结。
他们变成包袱,紧紧压在我身上,看着我背负着自己亲手种下的恶果,奔赴下一个深渊。
我所走过的每一步都成峡谷,我所看到的每一处皆成焦炭。
我所经历的所有过去,幻化出人形,张开双手,撕扯着我的未来。
生存于此间,仅仅十七年,便如太宰治所说。
对于还未曾发生的人生,对于人类本身,产生了恐惧。
这种恐惧毫无由来,在我体内撕扯。
像是已经根植灵魂深处一般。
原本不过是简单的青春事故而已,但在如今的我想来,却。。。
却像是,无法逃脱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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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从这种不安分的妄想里逃脱出来。
毕竟,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不应该有这种不切合年龄的悲观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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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露出微笑,看着季冬云。
“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我向他伸出右手。
季冬云有些惊诧。
他先看了冯玉策一眼,又看看我的手,伸出自己的手。
我握了握。
季冬云的表情凝固了。
我松开手,转向冯玉策,同样伸出手。
同时,季冬云说话了。
他说:“你一直都很聪明,知道自己要什么,什么对自己最好。现在也是一样。”
说完,他要走。
我问:“你在拍电影吗?”
季冬云回过头,看着我,带着一点诧异,一点不敢相信。
以及,一点期待。
我又问:“接下来要借酒消愁吗?要咆哮呐喊追忆逝去的青春吗?要奋笔疾书将这一段黑历史写下来投稿吗?还是说,在沉默中憋屈死呢?”
冯玉策想笑。
但他知道这种场合不应该笑。
他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些什么,然后为了打破这种被束缚的乖巧,刻意去做那些不应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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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季冬云和他不一样。
从他说,你的名字和性格完全不相符开始,他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外星人。高智商,孤傲,帅气,外星人。
这是我最开始给季冬云的标签。
现在这些标签还在,但是多了一堆补语。
他帅气,但没有可望不可即。
他孤傲,但有时天真的像个孩子。
他智商高,但很好相处。
他是外星人,同时,是实实在在存在于我身边的季冬云。
我无法确定他何时因何喜欢我,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连我与他第一次见面时候说的第一句话都深深印刻在脑海之中,季冬云之于我,绝对不只是简单的有好感那种关系。
我是,以绝对能考到年级前五名的条件,半是央求半是威胁大哥按照成绩排座,以此换得与季冬云长达数月的同桌时光,这样的人。
我是,知道季冬云家就住在附近后,每晚以遛狗的借口出门,只盼望偶尔见到他一面,这样的人——尽管这一招,同样在冯玉策身上用过。
我是,在等不到季冬云回信时,会将之前所有短信从头到尾全部都翻看一遍,像个傻瓜一样在床上滚来滚去,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有着那样过去,并且还有恶化倾向的人,怎么能够像当年污染冯玉策一样,将他也抹黑呢?
所以我拒绝,我逃避,我纠结,全部都是因为,我喜欢他。
虽然不知道是否到了爱的程度,也不知道这份喜欢会持续多久,多深,但是我可以毫不迟疑得说,在此刻,当下,我郭媛爱最喜欢的人,只有季冬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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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季冬云毫不犹豫笑了出来。
笑得很难看——我那么喜欢他,但我还是忍不住这样想。
像是将整个人撕裂了,每个细胞都分化成一张开怀大笑的嘴一样,怪异而张扬。
他最后捂着肚子,弯下腰,站不直,却还在一直笑。
冯玉策则凝固成一尊雕塑。
我伸出的手举得麻了,只好慢慢放下。
然后对冯玉策说。
“你看,他像个孩子。而你是男神。神是用来崇拜的,不是用来喜欢的。”
冯玉策低下头,仔仔细细看我,像是想要找出一点剧情会反转的迹象。
徒劳。
他只好摆摆手:“似乎是很高的评价。这样也不错。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他依旧那么绅士。
而季冬云。
我再回头看他,他半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我:“你就是个文艺女**。”
“某人不是说我是女神吗?”
“那是女神经病的简称。”
“女神和男神其实也挺配的。我还是再考虑——”
“不好意思,刚才信号不太好,什么都没有听到。”
季冬云说完,站起来,原地蹦跶几下,朝操场大门走去。
几步之后,回头问我:“你说,我们——我和竹子,还能做朋友吗?”
“竹子是谁?”
“冯玉策。”
“为什么是竹子。”
“说来话长——能继续做朋友吗?”
我耸肩。
这种事我哪里知道。
我只知道,失去了男神,我会想念,但还会继续好好生活。
而失去季冬云的话。。。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一见知君即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