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姬义无反顾地去了,却形容惨淡地回来。她又怎知道梁永才暗地里使了计唆使妹妹去了埋伏圈,又怎知道心上人早有了皇帝赐婚的旨意,又怎知道最后的最后她满身伤痕一脸苍白的回归时将军府一片喜庆,竟是洞房花烛,多么讽刺!她满腔绝望,觉得这个世界转眼间就已经物是人非,沧海桑田,既已承诺了白首之约,又怎能状若无事地另娶他人?男人,当真这般的无情么?
深秋的夜,冷月如霜,她满身伤痕地躺在邻近的角落里,抬头是一轮清冷的月,耳际闹哄哄的,是新婚欢庆?是洞房闹酒?还是他和她在鸾帐里的卿卿我我?……青姬想了一夜,恨了一夜,终于做了决定,是她的谁也不能抢走,男人的承诺既不可靠那就让她自己来吧!
她休养了一两天后去了梁府,内里虽是千疮百孔,面上却依旧万千风华。梁永才果然怜惜地将她安置在府中,只是她又怎忍看眼前的新婚夫妻成双入对的场景?她强行施了魅惑之术,梁永才为她筑了这“晓月莲塘”,她便在这住下了。魅惑之术毕竟不能长久,她抚摸着自己引以为豪的青丝,终于下定决心给他下了‘红颜暮雪’。一夜,青丝成白雪,她心痛,却又在心痛之余生出一股欢喜来。十年,他陪着她,视她若珍宝,除了不能明媒正娶光明正大的迎娶她,她几乎受尽了宠爱。如今,她白发万千,死期将至,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偕君白首”了。
她原是知足了,可就在刚才阿牧说出的那句“不是她”又让她想起现实来。他毕竟不爱她,那温柔的他不是他,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里……
流霜看着雪姬双泪暗流,越说越慢,最后泣不成声,仿佛刚刚那个疯狂哭着笑着的魅惑女子突然间变成了当年那个清纯如水的渔家女。流霜有些不忍,欲言又止。雪姬看了看她,又道,“我这些故事你大约是不愿听吧。我知你想问你父亲的事。当年,我确实害了你父亲,只是我也没想过他会死。”
原来当年青姬知道妹妹叶檀与杨文广之间的恋情,便为杨文广另取**之事忿忿不平,存心教训一下他的。只是青姬也不曾想到梁永才计中有计,青姬离去后,他便让人传信给叶檀,让她以为青姬此去是为她报仇,于是千里奔波赶去相救杨文广。熟料这只是梁永才的诡计,另一面他却传信给杨文广,叶檀已被困在崖山,杨文广不知青姬与叶檀之间的关系,自然心急。宋军大败之后陷入埋伏之际杨文广苦战,只领了三百人切断西夏退路。按照当时形势,杨文广有数次机会可以及时撤退,却把机会都留给了别人,最后只身前去相会叶檀,双双战死在崖山。
雪姬说着说着便又吐了一口鲜血,细微的声线仿若游丝,“其实我很羡慕妹妹,她虽然没能嫁给他,却得到了他的心,最后能死在心爱之人的怀里……”
雪姬抬眼看看远处的荷塘,皎洁的月色,幽幽道,“你们自去吧!有人来了!”
流霜等人忙退了出去,此行目的既已达到,正准备原路返回,流霜回头望了一眼,却见小亭之处火光飞舞,琴帐里的红纱卷着火苗肆虐开来,熊熊烈火之中隐约有琴声和歌声传来,是谁在幽幽吟唱“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忽然一阵风过,暗道处一道人影窜出来直奔小亭而去,“小青……”,那声音撕心裂肺,痛彻心扉。只见他丝毫不顾烈火缠身,跳入火中而去,“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