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进香的人络绎不绝。正门进,侧门出,秩序井然。
褚良求高中,需登莲花台、摸佛脚。苏采求姻缘,只待在大殿上香、跪拜即可。
二人进殿便分开了,苏采乖巧去到母亲身旁。苏氏见女儿神色有异常,拉过她的手,低声问道:“怎心事重重的,出什么事儿了?”
苏采不想让娘担心,扯了个谎,“马车坐得久,有些累了。”
“无事便好,一会儿拜完了,到厢房歇歇。你祖母还得去听方丈授经,怕是要到日跌才回去。”苏氏叮嘱道。
“女儿晓得了。”苏采强扯出一丝笑容。
赵成德携妻带子登莲台请愿,余下两个老太太站在前头,孙氏同一双儿女站在旁侧,苏氏母女紧跟其后。小李佩感染风寒,李氏在家里陪着,没有随行。
叩拜的人起身离开了,便轮到赵家,一个和尚到两位老太太面前,引导上前。一行人依次上香请愿,没一会儿就到苏采了。
小云搀着她跪下,取了香,点燃递来。
苏采准备许下早就想好的愿,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褚良留恋的眼神。百年好合于他而言到底算什么,功名利禄比妻子还重要吗?苏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赌气,那几个字终归还是收回心底,向佛许下了爹娘身体安康的愿。
该拜的拜完了,该守的规矩也守完了。两位老太太去往禅房,孙家兄妹立马跑到苏采身边。姐姐是祖母、爹娘眼中最乖巧、最聪慧的、最懂事的孩子。想玩儿,找上她一起,定是没有人念叨。
“姐姐,咱们去看大佛吧!”孙月就想着凑热闹,拉着姐姐的手摇晃,撒娇。
“怎么月儿也想摸佛脚请愿?”苏采知她古灵精怪,定又想着去玩儿。
“才不是呢!月儿就想去瞧瞧大佛!舅舅和表哥也在上头呢!”
是啊!表哥在祈求高中呢!她才不想去,“人太多了,咱们就在这儿等吧!”
孙月撒娇耍赖,这次都不顶用。孙桐也有些急了,他想找赵晖和表哥玩儿,跟一帮姑娘在一起实在无趣,“姐姐,我也想去…”
经不住两小鬼可怜巴巴的眼神,苏采无奈答应,与娘和三姨打了招呼,往莲台上去。
人很多,好在大殿宽敞,又有和尚引导,倒是不显拥挤。兄妹二人欢喜得不行,自是不可能像苏采那般徐步慢跺,蹦跳着行在前头。苏采唤了几声,收效甚微,只好让小厮近身照看。
“姑娘眉宇间愁云密布,想是有烦心之事。”
一个洪亮而沉稳的声音传入耳际,苏采停下脚步,不解的回头。见殿旁摆着求签的桌案,正坐一个慈眉善目的僧人,“大师,可是与我说话?”
“正是。”僧人笑着,点点头。
孙桐兄妹已经走远,苏采没有心思停下来,朝那僧人拂礼,欲离去。
“事关姻缘,若心事不解,必遭大难。”
苏采脚步微顿,姻缘…心思有所动摇,“小云,你派人与桐儿说,让他们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一番交代,苏采有些忐忑的坐在案前,“大师,不知您方才所言何意?”
“施主是个心善之人,自有我佛普照。”僧人说着,拿出签筒,递过去,“求一支签吧!”
苏采顺从接过,一番犹豫,轻轻摇晃签筒。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一切都害怕起来。
其实,这也怪不得她,不管是祖母、爹娘,还是舅舅,她所了解的男女情感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苏氏虽然溺爱女儿,礼数却管得严格。自小接触的男子,只有爹和舅舅。突然出现的褚良是可靠的近亲,他有才、有貌,单纯的苏采容易的被俘获。
这几日的时光,让她觉得褚良是个完美的人,她恋他,信他,准备将一辈子都交给他。可他竟会去瞧别的姑娘的…胸脯,那以后呢…是否又会因某个人厌弃自己…
一支签跳跃而出,落在案面上儿,发出清脆的声音。苏采回过神来,轻轻执起,递给那僧人,眼中多了一丝期待。
“内藏无价宝和珍,得玉何需外界寻。不如等待高人识,宽心犹且更宽心。”僧人缓缓道出。
“还请大师指点?”苏采听得皱眉,似不是一支好签。
“施主内藏金玉,何苦委屈自己,做一枚蒙尘的珠玉。赏识这块珠玉的人还未到,不如放宽心等待。”
放宽心等待?难道表哥不是赏识自己的人?
“大师,您是说这人还未出现?那我身旁…”苏采焦急询问。
僧人摆手打断,“静心观察,方知真相。施主请回吧!”
苏采此时心更乱了,攥着锦帕站起身来,身子一个踉跄,小云赶忙扶住,“小姐,你没事儿吧?”
苏采轻轻摇头,满面的愁容却出卖了她,叫丫头担忧不已。二人自然也没心思登莲台,在一旁供人歇息的廊子上坐着等候。
寺庙坐落山腰,抬头望顶,有朦胧雾气萦绕,时而几只白鹤空中撩过,发出清脆的鸣叫。大殿外头,建着几处亭子,苏氏姐妹二人正坐其中,说着笑着,怕是在谈论自己的事吧!苏采叹了口气。
孙月走下扶梯,就瞧见安坐的苏采,快步跑过来,神采飞扬的介绍,“姐姐,上头好多人呢!我没捐香火,偷偷摸了两下佛脚,热乎乎的。”
苏采瞥见孙月身后高挑的身影,恢复神色,一手拂着广袖,点点小丫头的额头,“淘气,佛祖都瞧着呢!”
孙月面色一惊,“哎呀!我方才许了娘能经常让我出去玩儿的愿,佛祖不会收回去了吧!”
苏采被孙月童稚的话语逗笑了,只是嘴角刚一咧,笑容便僵在脸上。
方才那五六个妖娆女子应也是自莲台下来,艳丽的衣色一下子撞进苏采眼中。一袭白袍的褚良处于其中,格外惹眼。他似说着什么,惹得一众女子捂嘴笑个不停。忽然,其中一个红衣女子似被旁侧路过的人撞了一下,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褚良赶忙扶住,二人身子亲密贴在一起,那圆滚滚的胸脯就这般挤在他的胸口,显得愈发丰满。
苏采的小脸儿瞬间刷白,心痛不已。
只需静心观察,方知真相。这就是真相吗?
孙月被姐姐这般愁苦的模样吓住了,“姐姐,你怎么了?莫要吓月儿。”
苏采道不出一个字,只是不停的摇头,抓住小云的手,由她搀扶着往外走,再不想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