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滢雪醒来的时候,已近中午,肩膀那儿隐约有些疼痛,迷药的效力也还没有完全褪去,迷迷糊糊睁开眼,却看到一个差不多与自己同龄的女孩子姣好的容颜,在她身后站着一个美目柔顺的女子。
见自己睁开眼睛,那女子开心笑道:“谢姐姐你醒啦。”
谢滢雪迷惑道:“我这是在哪儿啊?你们是谁啊?”
那女子似恍然记起什么道:“哦,我叫徐沁,这是素梅。徐澈是我二哥,你现在在我家里啊。”
谢滢雪环顾四周,见自己所处的这个房间布局雅致温馨,晕红的帐幔前面是梅兰竹菊四联画的屏风,徐沁见谢滢雪环顾四视,便道:“这是我的房间。”
谢滢雪应了一声,缓缓起身道:“徐小姐,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徐沁一边扶着谢滢雪起身,一边道:“有两三时辰吧,刚才大夫说你差不多这个时候醒,我二哥让我来看看,果然你就醒了,太好了。”
顿了一下,徐沁接着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滢雪勉强含笑道:“没事了,我怎么会在这儿?”
徐沁道:“你昨晚被那淫贼迷晕掳走,我们半夜听到吵闹声,二哥出去正好遇上栖霞山庄的人,说你被抓走了,我二哥就追去了,后来在武忠祠后看到你晕了过去,我二哥便将你带回府中来了。”
谢滢雪记起昨晚的事情,忙掀起左臂的衣袖,只见柔白如玉的手臂上,一点艳红守宫痣仍在,才劫后余生般的暗自松口气。
徐沁见谢滢雪的样子,知道谢滢雪担心什么,便道:“谢姐姐你放心吧,我二哥赶到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生。”
谢滢雪微一含笑,接着问道:“那其伯明呢?”
徐沁道:“听我哥说,他被抓住了,不过受了重伤。”
听了徐沁的话,谢滢雪渐渐明白过来,掀开被子想下床才发现自己从昨晚开始为了引出其伯明,自己只穿了中衣,不觉有些尴尬.
徐沁见状了然道:“对了谢姐姐,我二哥救你回来的时候,你只穿着中衣,我娘见我们身形差不多,就让人按着我的尺寸做了一套衣衫,你试试吧。”
谢滢雪见床榻一侧的案几上整齐叠着的衣衫,蜜合色宽袖凌衫外罩五彩撒花披肩,下面则是鹅黄色百褶石榴裙,旁边还有一双粉红白缀珠绣花鞋,衣衫和鞋子上的刺绣皆为苏绣,精妙绝伦。
谢滢雪见状有些感激而羞赧道:“那怎么好意思啊。”
徐沁笑道:“你就不要客气了,你是我二哥的朋友当然是我家的客人啦。给你准备了热水,你去梳洗一下换上衣服吧。”
谢滢雪想自己总不能不穿外衣,呆在别人家中,于是颔首,跟随素梅进入后室,退下中衣,柔白的左臂臂弯上一点鲜红的“守宫痣”分外明显,谢滢雪浣洗一番,取过衣衫穿上,只是自己久不穿女儿装,而大家闺秀的衣服一般都是收腰扬袖样式的,尺寸刚刚好,衣带飘袂,颜色又较为妍丽多姿,自己一时很不习惯。
素梅帮着收拾妥当,此时谢滢雪的一头长发随意的散在肩上,徐沁道:“素梅姐,你帮忙把谢姐姐的头发梳一下吧。”
谢滢雪不好意思如此麻烦,便道:“徐小姐,不用了。”
徐沁道:“谢姐姐你不是想这个样子出去吧,很失礼的。”
见谢滢雪有些难为情,徐沁转而笑道:“跟你开玩笑的,女儿家当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啦。”
素梅也含笑道:“是啊,谢姑娘,我会给你挽一个简单的发饰,至于面妆,谢姑娘天生丽质,略施淡妆便可以了,不会麻烦的。”
谢滢雪听了两人的话,不好推辞便由着这主仆二人给自己安排,见谢滢雪默许,徐沁、素梅相视一笑,素梅麻利的将谢滢雪的头发挽起。
但见谢滢雪一惯清淡而不作修饰,用胭脂水粉画了极其浅淡的妆容,头上饰以简单的珍珠梅花钗,却在发鬓押了碎晶流苏繁花华盛,本想再用一支蝴蝶逐花步摇修饰,谢滢雪觉得太过华丽道:“素梅姐姐,这步摇就算了吧。”
素梅含笑道:“那怎么行,女子的妆容都是有讲究的。”说完便将那步摇斜斜插入谢滢雪的发髻中。
素梅最后又拿起梳子将谢滢雪长至腰际的一头柔软秀发细细梳理了一下,拍手道:“好了。”
谢滢雪抬眼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也不禁吃了一惊,只见镜中人儿面若清水芙蓉,眼如秋水清星,朱唇贝齿、柳腰玉芝,顾盼流连间,自有一段神采娇妍,翩翩然似佳人在水一方。
谢滢雪甚至有一丝微微的恍惚:这镜中人真的是自己么?
却听到徐沁由衷的赞叹:“谢姐姐,你好美啊。”
谢滢雪听到徐澈的话,恍然回首,徐沁接着道:“二哥果然眼光不俗,难怪对你钟情有加。”
听了徐沁的话,谢滢雪含羞未语,徐沁自知失言,也不由得微微抿嘴吐舌。
素梅见状笑道:“大小姐,刚才夫人说会在后花园品茶,现在谢姑娘已经醒啦,要不要去见一下夫人?”
听了素梅的话,徐沁恍然大悟道:“对哦,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又转身拉起谢滢雪的手道:“谢姐姐我们一起去啊。”
谢滢雪想着自己打扰柱国公府多时,也是该跟徐夫人道谢的,便笑着点头跟随徐沁往屋外走去,走至门口的时候,谢滢雪见到门边一个黄花梨柜上排放了一些大小、形状、颜色各异的贝壳、海螺、珊瑚等,随口说了句:“好精致的摆饰。”
徐沁闻言道:“是我二哥以前在不其山学艺的时候带回来的,他每次回家探亲都会给我带一些贝壳、珊瑚”徐沁便说便拿起一个粉色海螺放在谢滢雪耳边道:“你听,我二哥说能听到海的声音。”
谢滢雪细听,果然有‘丝丝’的声音,徐沁接着道:“唉,只可惜二哥最后一次回家的时候,没有带回来,那次太仓促了,因为许定帝那个昏君要征召童子炼丹,逼着天下造反,我爹不得不将我二哥带回身边。本来二哥说要给我找一颗珍珠带回来的,结果什么也没有。”
谢滢雪听着心中似乎嚯的一下,被撞开一丝记忆,是十年前,义父带她去雨落村路上的情形,那个少年将一个袋子的贝壳含笑递到沉默忧伤的小女孩上手,到了玉落村后,她发现里面竟然有十颗珍珠。
徐沁见谢滢雪望着贝壳出神,道:“谢姐姐,怎么了?”
谢滢雪转而又想:世上的事应该不会如此凑巧吧。便含了笑意道:“没事啊,我们走吧。”两人便并肩徐家后花园走去。
徐家后院名“清怡园”,已进入院内只见中间有一个清澈小湖,名“月心湖”,院内遍植奇花异草,古树松柏,湖内有荷叶点点,鸥鹭翩翩,今日天色明媚,身处此处让人顿觉心旷神怡。
这“清怡园”是由当今皇上赐名,大齐建国之后,徐青辉作为开国功臣受封柱国公,更因徐青辉几次以身犯险救了当今皇上宗政圻,所以深得宗政圻信任倚重,特赐当时的玉漪洲附近建柱国公府,更将玉漪洲南侧划归如柱国公府后花园,赐名“清怡园”,徐家恩宠由此可见一斑。
徐沁、谢滢雪来到清怡园的时候,徐夫人正和贴身侍婢刘惠儿在怡心亭里下棋,怡心亭是月心湖中的一个两层小亭,一条六尺宽的栈道连接怡心亭和湖岸。
刘惠儿比徐夫人年长几岁,为人宽厚和蔼,处事得体大方,一直侍奉徐夫人,与徐夫人名为主仆实则感情深厚,情同姐妹。连徐家三兄妹也都尊称她为刘姨。
徐沁、谢滢雪一路分花拂柳走上怡心亭里,徐夫人、刘惠儿已起身相迎,徐沁欢快道:“娘、刘姨,谢姐姐醒了。”
谢滢雪走近微微屈膝行礼道:“徐夫人、刘姨,滢雪唐突,打扰贵府,多谢夫人的照顾,滢雪感激不尽。”
徐夫人满面含笑道:“好孩子,说哪里的话,你不也是为民除害么,怎么能说打扰。”
刘惠儿也道:“是啊,再说你是二公子的朋友,千万别这么客气。”
谢滢雪听她说道徐澈,微微有些不自然,面上便有些红霞晕染。
徐夫人又含笑道:“之前澈儿曾言,你帮了他不少忙,但是一直是男儿装扮,想不到你穿上女儿装,竟是个仙子般的人儿呢。”
谢滢雪自幼少与人接触,虽然天资聪慧,却还是少了世故,一时觉得十分拘谨,听了徐夫人的赞誉有些不知所措,却听身后有熟悉的声音惊喜道:“滢雪,你醒了。”
谢滢雪闻声回身,正见徐澈含笑立于怡心亭下面的栈道上,身旁还有一位少年公子,两人穿着同色极其雅致的冰雪蓝色对襟长衫,珊瑚色腰封上挂着通润的玉佩,见此情形,谢滢雪知道,站在徐澈身畔的公子一定是徐澈的大哥徐湛了。
徐湛、徐澈两人走上怡心亭,谢滢雪微微屈礼道:“大公子、二公子。”
徐湛向谢滢雪微微含笑点头,徐澈见谢滢雪身着女装,略施粉黛,盈盈而立,则喜不自胜。
徐湛、徐澈与徐夫人见礼后,徐湛转向谢滢雪道:“谢姑娘没事了吧?”
谢滢雪含笑微微摇头道:“没事了。”转而向徐澈道:“谢谢你啊,徐大哥。”
徐澈含笑道:“没事就好了,我刚刚从州府得到消息,其伯明已经伏法了。”
刘惠儿走上前道:“夫人,我去安排午膳。”
徐夫人点点头道:“我也去看看。”转而吩咐兄妹三人可带谢滢雪先在清怡园逛逛,一会午膳备好了,会差人来禀。
几人送走徐夫人,徐沁悄悄走到徐澈身边耳语道:“这下遂你心愿了吧。”
徐澈闻言只看着这个爱玩闹的小妹一笑,原来在谢滢雪昏迷的时候,徐澈向徐湛、徐沁讲述了与谢滢雪的相识,最后曾道:“其实我很想知道,她真正的样子。”
徐沁何其聪明,一眼看出二哥的心思,加之谢滢雪昨晚被掳走的时候确是只穿了中衣、袜子,醒来之后的梳洗打扮自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徐澈自认识谢滢雪起,谢滢雪便一直以男子装束示人,乍见换了女装的谢滢雪花容月貌,又惊又喜自是高兴,只是徐澈脾性沉稳敦厚,故而面上一直是温和内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