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澈吩咐常英、蓝淳整顿兵备,自己却去找唐维忠,此时唐将军正在清点留守嘉峪关的士兵,见到徐澈道:“徐将军,有事么?”
徐澈拱手道:“唐将军,平阳王谋反之事,晚辈想请教唐将军是否有良策?”
唐维忠看看徐澈,并未直接回答徐澈的问题,却道:“平阳王虽然自恃有功,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敢公然反抗朝廷,对抗皇上,毕竟他是皇上的侄儿。”
徐澈疑惑道:“可是目前的形势.....”
唐维忠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道:“的确,有军队据攍城而抗朝廷,但是如今两军交战多日,平阳王竟然始终没有出现过,徐将军不觉得奇怪么?”
听了唐维忠的话,徐澈心中也觉得有些地方似乎不对劲,唐维忠接着道:“本将曾与平阳王共事过一段时间,有件事情或者会对徐将军有帮助。”
徐澈听唐维忠如此说,忙道:“望将军赐教。”
唐维忠道:“本将听闻早年平阳王驻守海岳,有一天带兵出巡,曾于海边救了一位受伤溺水的女子,那女子似是由东海漂度而来,后来平阳王纳那女子为妾,极其宠爱,为博红颜一笑,甚至不顾朝廷海禁之令,出海游玩。我曾见过那女子一面,总觉得虽然言行得体,总觉得不像是中原女子。适才赵大人说有批扶桑忍者混在对方军队之中,所以徐将军到了攍城之后,不要急于攻城,可先探明情形,或者可事半功倍。”
徐澈听后,拱手谢道:“多谢唐将军,晚辈受教了。”
拜别了唐维忠,徐澈来到驿站,却见谢滢雪正一个人在驿站后院练剑,谢滢雪见徐澈到来,收剑立定道:“徐大哥,你来了,有事么?”
徐澈走到谢滢雪近前道:“傲雪,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一下,今天兵部主事赵言大人来嘉峪关传令,驻守海岳郡的平阳王反叛朝廷,我要带兵平叛,你...”
未及徐澈说完,谢滢雪失口问道:“你刚才说海岳郡?”
徐澈颔首道:“不错。”
谢滢雪又问道:“那现在什么情况?”
“这...”徐澈有些奇怪谢滢雪的反应,谢滢雪见状以为因为涉及军中事宜不便告诉她,便道:“如果不能对外人说,徐大哥就不必说了。”
徐澈道:“不是,现在叛军驻守攍城,连续两次击退了朝廷派出的军队,封锁关卡,不允许百姓出入。”谢滢雪听到“攍城”的时候,更是吃惊,只因她的故乡便隶属海岳郡攍城府管辖,虽是少小离家,可她仍旧记得。
徐澈见到谢滢雪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谢滢雪转首看着徐澈,抿嘴道:“攍城、攍城,我的故乡便在攍城最东面的南坪村。”
徐澈听后,也有些意外,旋即问道:“担心家人的安危啊?”
谢滢雪摇摇头道:“不是,我家里已经没人了。只是..只是那里毕竟是我的故乡。”
徐澈安慰道:“放心吧,我们会尽快赶去攍城,很快就没事了。”
谢滢雪点点头,徐澈接着道:“我过来是想告诉你,大军不日便要动身,你是否要和我们一同回中原?”
谢滢雪略一思考道:“不必了,这些天已经够麻烦你了,我毕竟不是军队中人,你也有军务在身,我自己回中原吧。”
徐澈想着自己暂时也实在分不出身去照护她,而她毕竟是江湖中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便点点头道:“好吧,如果你再到安京城,我希望我们能够再见面。”
谢滢雪含了浅淡的笑意道:“他日有缘,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徐澈含笑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从怀中取出一包碎银道:“带着路上作盘缠用吧。”
谢滢雪摆手道:“不用了,徐大哥。”
徐澈却拉过她的手,将银两放到她的掌心,郑重道:“记住安京城柱国公府。”
谢滢雪见徐澈诚挚恳切,便也不再推辞,两人由此辞别,徐澈准备领兵赶往攍城的事宜,谢滢雪回到驿馆内收拾好了包袱,便向关昕晔、徐澈等人辞别而去。
谢滢雪离开嘉峪关后,却直奔海岳郡而去,其实谢滢雪一直想回到故乡,为了父母当年掉落鹰断崖从此杳无音讯,她一直想回故乡,去鹰断崖寻找父母的消息,是生是死总要有个音讯,自己方能甘心,现在宁格坤之事她也知道凭自己一己之力恐怕难以有什么结果,不若借此机会去故乡看看,心中总是抱着一线希望:或者可以见到父母呢。
于是当徐澈跟她说起攍城之事的时候,她便决意要回故乡,曾想与徐澈大军一道同行,自己若然提出与大军同行,徐澈必然不会拒绝,但是自己毕竟女儿身份于军中不便,且徐澈有军务要忙,何况他二人,一个是少帅将军,一个是江湖女子,他有他的职责所在,自己也有自己的使命在身,总有分开之日,既然如此不如自己早日离开,清净一下自己的心绪,也少生出一些无谓的牵绊。
谢滢雪独身一人赶路总是要迅速许多,不出三日已赶到海岳境内,见关卡查核严厉,她早已将皎钰剑收到琴盒中,只带了短刃防身,这柄短刃是当年叶组长赠与她的,手柄上刻了一个“叶”字。
进入海岳之后,谢滢雪便明显感到比之前路过的郡县萧条许多,此时赶了一上午的路,赶到一个名为“花沟镇”的地方,见再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便可赶到攍城,自己也有些疲累,谢滢雪走进一家面馆,要了一碗面和一壶茶,吃了起来。
此时在谢滢雪的旁边是两个穿当地服装的汉子,都穿着寻常百姓服饰,两人人一边吃面一边议论,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唉,这天下太平才几年啊,这平阳王又要造反,受苦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
又一人道:“是啊,整天打来打去,老百姓哪经得起呦,偏偏这个时候又出了个淫贼,唉。”
谢滢雪听他说“淫贼”,不由得好奇心起,偷偷瞄一眼,只见之前说的话年龄似乎稍长一些,那年龄长一些的汉子眉头微皱又道:“小声点,不怕被人听见啊。”
那年轻点的汉子忙住了口,埋头吃起了面,两人不再做声很快吃完饭付了钱便走了,谢滢雪虽然好奇,却也不便打听,喝茶稍事休息,吃完了饭便又起身赶路。
她知道攍城此时一定戒备森严,不许任何人进出,于是便没有直接往攍城赶去,却往北绕过攍城直接进入攍城东边的临川县,虽然谢滢雪八岁离家,并不太记得故乡的具体位置,但是她从叶组长的地图上见到过攍城、临川以丰山为界,而自己的故乡南坪村便是在丰山脚下,她却是记得很清楚。
丰山虽不算崇山峻岭,却也是两州的天然屏障,谢滢雪料想平阳王的军队不会在丰山设防,恰巧栖霞山庄在临川有客栈,于是谢滢雪进入客栈向老板出示了栖霞山庄的令牌,那老板一见令牌客气道:“公子大驾光临,有何需要,尽管吩咐。”
谢滢雪含笑道:“不好意思搅扰老板,我想在客栈寄宿一宿,明日我有要紧事要办,想把我的马和包裹寄方在您这,我不几日就回来。”
老板颔首笑道:“公子客气了,只要公子方便,无论何时都可以。”
谢滢雪谢过,老板便安排了一名小厮给谢滢雪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客房,谢滢雪本想打听攍城反叛之事,那老板只道:“这平阳王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做,非要和自己的叔叔过不去,这不是找不自在呢么,朝廷围了好多天了,也打不下来,却连累了我们这些做生意的。”
谢滢雪见他也说不出什么,便道谢去到房中休息了。在客栈休息一晚,第二日一早,谢滢雪将绝影和包袱寄存在栖霞客栈内,自己一早轻装简行,往南坪村赶去。
此时已近四月中旬,正是**明媚、百花竟放的时节,时辰尚早,山林中微露莹泽,清风飒爽,谢滢雪却有种“进乡情更切”的忧惧,她站在山东面河流的对面,看着丰山上的树木葱郁,莺歌燕舞,心道:“爹、娘,女儿回来了。”眼中有泪光涌出,她却深呼吸一口气,咽了回去,施展轻功越过河水,来到丰山脚下,并未再犹豫,便直接往山顶走去。
过了不出一个时辰,谢滢雪便登上了丰山山顶,由丰山山顶远远便能看到攍城,此时攍城正驻守了几万人,外面也被军队包围着,想起之前在花沟镇见到的那两个百姓所说的话,谢滢雪无奈叹口气收回了目光。
往前走了几步,转过弯,正是当年与父母诀别的地方,掏出怀中的手帕,便想起与父母分别时的无奈和不舍,而今已有八年,那晚的夜空对于她来说该是最黑暗的一晚了。看着通往鹰断崖的路,谢滢雪心中生出一股恐惧,却还是一步步往鹰断崖走了过去。
鹰断崖草木依旧,谢滢雪立在崖边,鹰断崖少有人来,现在草木正旺,碎石满地,谢滢雪无法想象父母跳下去之后会有多少生还的希望,忍了许久的泪水终究还是滑落了下来,她含泪喃喃道:“爹、娘,你们在哪儿呢?”回复她的唯有山间微凉的清风,不知站立了多久,天空上的一只雄鹰苍壮的叫声惊醒了谢滢雪,她擦干泪痕,往南坪村走去。
到了南坪村,谢滢雪居然没有见到一个人影,村子中本来只有几十户人家,而今却只见到断瓦残垣,谢滢雪并不知道在她离开的这八年村子中经历过什么,但是从眼前的景象来看,村子里应该是长久无人了。
凭着记忆深处残存的剪影,谢滢雪七拐八拐的来到了自己的家外,却只看到几乎坍塌的院墙和几件破旧不堪的草屋,只是院子里用来晾晒草药的药架子和母亲种植花草的花盆零落在院子中。谢滢雪一步一步慢慢走近院子里,每一步都牵引起对幼时时光的回忆,有泪水涌出,谢滢雪没有去擦拭,就那样任凭泪水肆虐在脸上,像是要冲刷尽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回到小时候,父母膝下承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