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彦现在爽啊,眼看着云斯年在他面前气咽声丝,就觉连日里的闷气全都发泄出来。心情舒畅得能飞起来!
他这愿望很快就实现了。
他真的飞了起来,被一股猛力从背后击中,然后义无反顾地飞扑出去撞上廊柱。在扑倒的文彦身后,隔着走廊一丈远处,玥羲正将推出的掌心收回来,微笑着问旁边的武师:“老师,刚才那一掌对吗?”
“……”武师沉默着比了比大拇指。
“真气运得好吗?”
“……”武师又比了比另外的大拇指。
当然好,都把人直接打跪了,能不好嘛。公主的学习能力猛增,真是让他无言以对啊。
玥羲大步向前,单手撑住栏杆一跃而过,走到云斯年跟前:“怎么样?”已经服下药的云斯年摆了摆手,气喘细细尚未平稳,不过好在脸色已经好转。玥羲仔细瞧瞧他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她转头瞧见文彦正哎呦妈呀地爬起来,二话没说上前抬脚一踹,正中文彦手腕。
“哎呀!”文家大少怪叫一声,七略脱手而出。
玥羲旋身若飞花摘叶,手一扬就将书册握在掌中。她粗略一翻,就见里面几页撕扯得犬牙交错。刚平息下的怒意又涌上来。
“公主你无辜伤人也太过分了!”揉着手腕的文彦嚷嚷。他满脑子只想得到自己委屈受苦,至于前因后果都不在考虑之内。赤玥羲本就不是怯弱之人,见他故意找茬还咄咄逼人,立刻足下发力向前一纵,霎间人已如利箭射出。
煞气扑面而来,凛冽如万千刀剑齐袭。
文彦嘴炮拉仇恨有一套,动真格却是软脚虾。他哪里面对得了玥羲夺人之势,仓皇地往后猛退几步,一下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玥羲已逼至眼前,她手一扬,寒芒出鞘,银光落刃。文彦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满头冷汗地盯着紧贴着他裤裆的刀刃,身子一颤一颤,差点厥过去。
“断根或者爆蛋,你选一个。”云觞公主俯身扬唇微笑。
“公公公主饶命……”
“没男主的命就别学男主的病,以为随时都有金手指外加满血复活,我就让你下地狱去得瑟。”玥羲冷冷一言,拔起苗刀一甩。
文彦怔怔愣愣,他完全没听懂,但傻子也看得出公主意思。
僵持之际,赤玥羲就听旁侧传来一声:“阿姐。”
二皇子赤霄款款走来,这么一转眼的功夫手里多了把折扇。他上前先是冲玥羲捧手行礼:“阿姐莫生气,别气坏了身体。”
玥羲没搭腔,只是宝刀归鞘。赤霄并不以为意,只是多瞟了眼她手中的刀:“阿姐这刀,没见过啊。”
“哦,我让师傅按我的图纸造的。”玥羲轻描淡写。
赤霄笑笑也没继续多问,而是说起正题:“阿姐,我看这事是有误会。”
“误会?”赤玥羲斜瞥,声音陡凉:“我倒想问问,有什么样的误会让他扯掉斯年的书!”
文彦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怯怯颤颤地回答:“我,我是看书上落了虫,一时不小心……我也是好意!”
玥羲见他狡辩,明眸一凛,抬手作势要打。吓得文彦抱着头往旁躲。赤霄连忙笑着阻止:“阿姐别急,你就是再打他也没用,不如让他好好道歉再补偿下斯年的好。”
“补偿?”玥羲侧头打量他。
赤霄笑得颇为坦诚,扇骨敲了敲下颌,提议道:“斯年还没有契约兽吧?不如让文彦为他捕获一只当做补偿。这样有什么事,斯年身边也有保护。”
“对对对,公主殿下,就让我帮云公子抓只契约兽作为补偿吧?”文彦眼珠一转,立刻附合。
一瞧他憋成撒尿鱼丸般的神情,赤玥羲就笃定他绝对打的歪主意。只不过契约兽这三字却触动了她心思。九幽大陆几乎人人都有契约兽,但先前的云觞公主却因种种缘由始终没有属于自己的契约兽。
赤霄细细端量自己长姐的神情,见她有几分心动便趁热打铁:“我记得阿姐似乎也没有契约兽吧?要不要去黑森林看看?”
“那个养妖场?”听到黑森林的名讳,赤玥羲一怔之下涌起某种异样情绪,就像团团薄雾聚拢,期间若隐若现有什么在窥探着。
“阿姐?”
“啊,好啊!”玥羲回神,手一伸揪住文彦衣领拽过来,厉声道:“那先放一边,过来给斯年道歉!”
被揪扯过来的文家大少心底有十万个不爽与不甘,可这会他也只能耐着性子,装模作样地往云斯年跟前弯腰作揖:“云兄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计较了,我向你赔不是!对不起啊!”
云斯年只是淡淡地瞟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若是往常,文彦早就火冒三丈,大发脾气。现在他却一反常态,扑通一声给云斯年跪下了。伸手抓着他的盖着双脚的薄毯,摇尾乞怜:“云兄你就原谅我吧!求求你了~我刚才真是不小心,你原谅我吧!”
“文公子何必,请起来。”云斯年神色依然淡渺。
文彦一骨碌起来,眼底暗暗藏着奸笑。
旁侧的赤霄已经弯身拾起那些残片,行书流畅,墨迹斑斑。他细细看了两眼,俯身又拾起其他碎片。
“给我吧。”玥羲走过去一伸手。
赤霄愣了下,笑得有点不自然却还是将手中残片交予赤玥羲。后者却没多想,接过来后又仔细寻找一圈,终于将地上所有碎片都搜集到手。
始终神色淡淡的云斯年冲二皇子一鞠礼,径自转动轮椅离开。这场闹剧般的意外就此结束,廊外的学子们见没得戏看,便也散开了。
玥羲知他心情不好,也没过去打扰。安慰这种话,说一次就等于揭开伤口一次,不是说的越多越好。
当晚,月影凄迷,一阵风袭来,将寝殿里的青纱帐摇来晃去。
小荻连忙将殿内的窗户关好。回头望着还坐在桌前不知忙些什么的玥羲,劝道:“公主,都三更天了,还是赶紧睡吧。”说着,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玥羲头也没抬,继续忙碌着手上的东西:“你困就先去睡吧,我再等一会。”
“公主不睡我也不睡!”穆荻无比坚定。捧着花绷子坐到玥羲对面,借着烛光一针一针地绣起花来。
见她执意如此,玥羲也没多说,手头上这点东西就够她忙的了。原来她将云斯年那本书拿回来,想着把残页补全再还给他。看他态度就知这书对他很重要,只是有些地方已经撕扯得极碎,玥羲只能拿着镊子一点点拼凑。
她眼睛都瞪酸了,恍恍间都出重影晃动。
少顷,赤玥羲不得不移开视线,闭眼歇歇。她这么一抬头,就看见坐对面的贴身侍女脑袋一点一点,手中捏的针哆哆嗦嗦已经对不准了。玥羲无奈地一笑,缓缓起身,走过去轻轻将她手中的花绷针线拿走。
东西刚一撤走,穆荻就头一坠。玥羲连忙一把撑住,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趴好。然后拽来件大氅给她披上。
云觞公主伸展了下腰身,揉捏着肩膀。这工作细致啊,比负重长跑五公里还累人。
她振作了下精神,重新坐回去继续拼书工作。
虽然对书法没什么特别研究,不过她还是看出云斯年这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颇有韵味。前世特训课程里有过笔迹心理学,从这刚劲漂亮的字迹上就能看出云斯年其心不残,志向高远。是个极为坚韧顽强的人。并且还有点……
赤玥羲边拼边研究,看着看着就被这些字迹内容所吸引。她放下镊子,将火烛挪得更近前,一点点,一句句琢磨。橘红的火光映照在她漆黑眼瞳中,逐渐灼亮。她看得太过入迷,隐隐闻到股烧焦味道。
抬头四顾,赫然发觉是自己几丝额发落进烛火中,玥羲连忙拉开距离。捏住那几丝已经烧卷曲的断发,焦糊气息直往鼻子里钻。
她将烛台撤开,想了想,轻手轻脚地把书册收好。一旋身出了门。
夜风像是魔女的发丝,飘飘漫漫。阴云被吹开,月影朦胧。
西苑主屋里帘幔微卷,树荫影影绰绰,流水般淌过雕花月牙床。黛青纱帐里隐约可见模糊的男子身形。
他似乎睡得不安稳,眉峰微蹙,阴翳轻拢。纱帐忽地一动,似乎是溜进来的风扯开。仲夏虽热,今夜却携着雷雨前的寒凉。这对他来说,有点受不住。他不禁摸了摸被褥想要往上盖盖。
模模糊糊当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爬上来,身下的床榻发沉。他蓦地一惊,心头狂跳,呼吸陡急,刚想出声就被紧紧捂住嘴。
“嘘,别出声,是我。”
一缕飘逸清雅的山茶花香气袭来,还有从外面捎来的新鲜空气。
赤玥羲侧卧在床上,上身抬起半压着男子,笑容里透出几分俏皮:“别怕,是我,斯年。”她明显能感觉到身下青年呼吸急促,隔着衣料,一颗心几乎要破胸而出。
月牙床上的正是云斯年,他惊魂未定,伸手攥住胸口衣襟。
“用吃药吗?”玥羲松开手,压低声音。
云斯年摆摆手,攥着胸口片刻才松开。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抬头满脸惊疑:“公主你怎么在这里?”
“来看你啊。”
“……不能换个正常的时间与地点吗?”
“挺正常的啊。”玥羲四下看看,笑颦真挚:“我一刻也等不了,所以就过来啦。”
“公主……”云斯年扶额轻叹一声:“不管什么事,你大半夜跑到我……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你我又不是没穿衣服,怕什么?”玥羲说着撩开他被子,探头揶揄:“怎么?你没穿啊?让我看看身材怎么样。”
“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