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蝶恋花的粉色留仙裙,如同一朵出水芙蓉。
人们渐渐停止熙攘,他们并不知道今夜是澜漪的最后一舞。
即使再舞,心境也不复往日般愉悦。
丝竹声缓缓响起,耳边萦绕起催人泪下的歌声。
“凤求凰,凤求凰,终是谁的情让我断肠”
“长街长,别离短,愿与你不再负这韶光”
“琴声灭,烟花逝,原是我相思沉醉不起”
“天不老,凤不涅,再来高歌一曲凤求凰”
长袖漫舞,如同飞絮盘旋于缥缈之间,令人迷醉;
广袖击鼓,好似凤鸣穿梭在烈火丛中,使人惊叹;
合开遮蔽,若隐若现,凤凰涅槃,离世独立。
一曲“凤求凰”毕,澜漪早已泪眼婆娑。
“这词多像是对的讽刺!只愿我来生可安心托付一人,与我终老,或许这只是奢望罢了。”
“好,好一曲“凤求凰”,舞虽好,只是......”
“只是什么?”澜漪朝人群散开的地方望过去,只见一个修长的背影缓缓转过身,与澜漪四目相望。他的眼神深邃灿烂如同星河,嘴角的笑容有一丝潇洒与不羁。一身水天蓝的长袍,优雅可入画。
未等澜漪开口,徐妈妈耐不住性子发起问来。
“你是何人?芙蕖小姐的舞姿名动四方,你算什么也敢说道一二?”徐妈妈听惯了他人的赞美,耳朵怎么听得了这个,“莫不是对面含烟楼来派你砸招牌?”
“我是谁并不要紧,我只是觉得此舞空有翥凤翔鸾姿态,却独有一种寂寥之感。恕我冒昧,看来芙蕖小姐似乎有心事?”说完,自顾自喝起酒来。
澜漪突然一震,心中不免有些恼怒。却只能强装镇定,“徐妈妈,送客!”说完,澜漪便拂袖而去,不再理会那位公子。
适夜,澜漪匆忙与徐妈妈告别,没想到这一句珍重竟成了永别。
澜漪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这京都的繁华便心生悲伤,悄悄撩起布帘,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数不清的的吃喝玩乐,说不尽的人间喜乐,以后再也感觉不到了。
终究她才十七岁,还没来得及绽放,却要早早枯萎。
宫中强装为君笑,从此不配世间情。一想到此,澜漪有些烦闷,也无暇去细看这一路景色。
马车一路颠簸,趁着未浓的雾驶到顾府后院。
澜漪都是在府后门下车,穿过花园小路溜回房。这条路,常年无人走动,万无一失。
但现在,澜漪还没有走到闺房门口,便看到后花园内人影闪烁,如同鬼魅一般,令人害怕。澜漪乘着夜色躲在一座假山后面,不敢出声。
“出了什么事情?莫非是父亲发现我偷跑出去?”澜漪有些害怕,“我被父亲责骂两句不打紧,只是别连累了我的母亲便好。”一想到此,澜漪便加快了脚步。
“搜,都给我搜,找不到大小姐,你们都给我提头来见!”是父亲的声音,澜漪不觉咬紧了双唇,心也慌忙起来。
“是不是你,偷偷把澜漪放出去?”
“不,我没有,我也不知澜儿跑到哪里去了。”是母亲颤抖的声音。
“你好大的胆子,还敢狡辩。要不是我今日有事提早回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来人呐,给我掌嘴!”说完,一声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回响在花园。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待我的母亲!”澜漪刚刚想冲出去,却不料心急拐了一下,脚踝吃疼又不敢叫喊。
父亲略带享受地看着被掌嘴的母亲,“哼,到底是个下贱胚子生下来的货色,也只能做个下贱胚子!不懂得轻重!当初我就不该让你把澜漪生下来!我看啊,那么母女俩都是丧门星,自从你把澜漪生下来,我们顾家就走了霉运!”
如同晴天霹雳,澜漪不敢相信这是从她亲生父亲亲口说出的话,原来在父亲心中只是个下贱胚子!
澜漪错愕地唔住自己的嘴巴,生怕一时情绪难以自己。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压制在她心头,头“嗡嗡”地疼,相似被千万只蚂蚁撕咬。她一摸自己的脸颊,发现已经热泪两行流了下来。原本对于父亲还有养育之恩,到头来却发现真相是如此的不堪入目。
“顾家大小姐?”澜漪自嘲着,这是多大一个笑话。
澜漪不顾脚上的疼痛,强忍心中悲痛,从假山后面蹒跚而出。
“父亲,你别打母亲了。是我自己不好跑出去了。”澜漪冷冷回答,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此时此刻澜漪就这样看着他,毫无对父亲的敬意,只有恨。澜漪不知道父亲会不会打她,反正也不怕。哀莫大于心死,还有可以顾及?在这偌大的顾府,只有与母亲相依为命。
父亲不知澜漪在身后,自知失言,怕是已经听到刚刚那番话,只得悻悻作罢,叫人松开了母亲。
母亲瘫倒在地不能起身,嘴角已血流不止。凌乱的头发更显得无助与悲凉。母亲满脸泪痕,说不出话来,只能搂过澜漪,轻声哭泣。
“母亲,咱们走吧。”澜漪扶起母亲,丝毫不在意他人在旁。
“你母亲用不着你担心,既然回来了,就早点回房休息吧。”说完,父亲便命人送母亲回去,母亲也不得反抗,只能一步三回头。澜漪也没有说什么,默默看着母亲离开后,像散了架一般,瘫坐在花园石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