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这样毫无生气的寂静时光里慢慢消磨,澜漪也渐渐习惯这足不出户,终日不说一个字的生活。更多的时候,她时常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已是人间四月,浓浓春意悄悄爬上枝头,这与她寂寥的孤影尤为显得格格不入。
转眼离选秀只剩下十天,如果说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澜漪终于可以脱离这里,再也不用看到这些人了。
母亲的死和澜漪的变故就好像一块扔进水里的石子,有过波澜却也渐渐不被人谈起。亦或许也是澜漪视而不见,她的闺房就像活死人墓一般,寂得凄凉。
为了选秀,顾老爷与姨娘们开始命人每天往澜漪房中送来如流水般的补品,期望她短时间里恢复气色,澜漪虽心中有万般屈辱却也知道进宫是她唯一的宿命。毕竟年轻,休养了几日,身子已恢复了大半。
只是每次顾老爷看到澜漪郁郁寡欢的样子便沉下脸来,却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
挑选秀女的目的,除了充实皇帝的后宫,就是为皇室子孙拴婚,或为亲王、郡王和他们的儿子指婚,最不幸的便是沦为宫中婢女。
按照徽朝选秀祖制,秀女选秀分三阶段。第一阶段秀女在选秀七日之前宫中会派来指引公公或姑姑教导选秀礼仪与宫规常识。虽仍在自家府中,但历朝历代秀女能否入选都与这教导姑姑公公有莫大的联系。若宫中重视这家秀女,便会安排宫中得力或是主子身边跟前的红人入府教导,而府中各项事宜安排得得当,又能笼络教导之人的欢心,在选秀中暗中帮助,两者相辅相成,其中利害关系叫人难以琢磨。第二阶段则是检验处子之身,入皇宫后在生活几日熟悉宫中生活,第三阶段才是殿选。
顾老爷听闻来府中负责教导澜漪的是当今皇上专宠数年温愍皇贵妃身边得脸太监荣秉司荣公公,又惊又喜,不敢大意丝毫。这不仅仅因为温愍皇贵妃是久得君心未衰,更是因为早些年得荣公公教导的秀女如今也已位列宫嫔,不是其他人能比。
迎接荣公公的排场极尽奢华,府中张灯结彩,焕然一新。几位姨娘更是亲自监督,不敢怠慢。
“我的母亲尸骨未寒,甚至我还不能去她坟前好好哭一场。而我现在却要强装笑意,这一切由不得自己。我心中早已毫无期待,也没有一丝恐惧。我这肮脏之身,犯了欺君之罪又如何?痛痛快快死去总比现在生不如死要好的多!”澜漪已暗自下决心,若有幸入选,我便在宫中了却残生。若未得圣宠,我便去与母亲作伴,既已是在选秀之后,也不会牵连到父亲家人。
依照宫中规律,秀女在接受教导期间,家中亲眷是禁止探望的,更有御卫队把守,衣食住行一律经检查方可进入闺房。
转眼,顾老爷和姨娘翘首以盼的荣公公来了。澜漪也破例出房迎接,或许是澜漪很久未踏出闺房,刺眼的阳光让她感觉一起如同做梦一般。
一个刚刚丧母被辱之人,就这样要准备入宫选秀,身系家门荣辱,这一切显得多么的可笑无稽。
姨娘一早便来到澜漪的房间,亲自监督梳妆打扮,容不得一丝差池。
澜漪看镜中的自己多么的可憎,多么的不孝!母亲,孩儿不孝啊!而她又不敢哭泣,只能强忍着泪水。
不能衣着白纱表哀思,却又红妆一抹为君笑。
“澜漪,今儿个荣公公大驾光临,你可要仔细准备!”
“知道了,姨娘。”澜漪转过身望着姨娘今日满头的珠宝华饰,就像明日要入宫的是她一般。
“不知能否劳驾姨娘替我去花园中摘一朵将离草,这些平常珠花恐怕会污了荣公公的眼。”
姨娘刚要发作,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得气冲冲地跑出去。澜漪望着姨娘远去,脸色一沉,这一份屈辱我终不能罢休!
梳起一个一字倾髻,髻尾簪一只镶宝凤蝶鎏金银簪,再以一只青瓷留春步摇点缀。别在髻前。朱唇一点桃花殷,足矣。这样的妆容,这样的好颜色,澜漪竟感到有一丝陌生,她仿佛记得,上次这样的容貌还是在欢合楼中。
缥色的纱裙,袖口上绣着珊瑚色的牡丹,银线描边出朵朵祥云,不失典雅端庄。顾老爷为了此次选秀,特意命府中绣娘日夜赶工,绣出八件华服供她入宫穿戴。
正午时分,荣公公来了。虽然在顾老爷眼里荣公公是多么的高不可攀,入府会有多大到排场,但荣公公却只带了一名小公公来了,如此简朴,令人匪夷所思。
荣公公不同澜漪印象里的其他公公,眉清目秀眼神却透入出精明,最让澜漪惊叹的是他皮肤如昆仑白雪,白得极不自然。
“澜漪,还不拜见荣公公!”顾老爷的低眉顺眼令我作呕,忙递上一盒金银珠宝。而荣公公也好像察觉到父亲太过殷勤,眉头一紧,只敷衍了一句,“免了。”却将首饰盒悄悄收下,转身对澜漪说道,“顾小姐,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学习宫中礼仪,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咱家十个脑袋也担当不起!”
澜漪忙低头答应,却也一时对这荣公公起了好奇心
一路无话,澜漪随着荣公公和他带来的小公公走到她的闺房,荣公公对身边的小太监说,“小安子,你就在门口候着,以后顾小姐的饮食起居就由你负责了。傍晚,负责顾小姐安全的御卫队就会进府,到时候你就负责此事,我现在与顾小姐有要事要说。”
澜漪突然心中不安,“与我有要事相谈?而我与荣公公认识还不到一刻钟?”澜漪顿时紧张起来,这种不安,远远比看得见的危险要可怕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