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蒋氏出言前去迎客,卢倾婧便匆匆出了长宁院。
一路小跑着,她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重而又快速。
穿过垂花门,卢倾婧却突然放慢了步伐,双拳紧握,手心里黏濡的湿意令她一阵慌乱。
他,当真来了?莺儿没有在骗自己吗?两年未见,他还记得自己的模样吗?见面之时,他还会像小的时候一样,对自己温柔相待吗?两年未见,他……是不是变了样儿了?
心中的千百种设问,卢倾婧都无法回答自己。此刻,她只知道自己既是惊喜又是惊慌!
“莺儿!”赫然驻足,卢倾婧回身叫了一声春莺,却见春莺还在自己十步开外,正往这边赶过来。脸上红扑扑的,似乎赶得很急的样子。
“小……小姐,你着什么急!”好容易跑到卢倾婧身边,春莺喘着气胸口上下起伏,抬眉不由得嗔了卢倾婧一眼,“少将军……少将军在前厅好生等着呢,您这般着急,回头招了少将军笑话,可别怪在莺儿身上!”
春莺自小便被安排与卢倾婧一起生活,稍大了些便替她打理着生活起居,两人名义上为主仆,可事实上却是跟亲姐妹似的。便是在只有她们两人在的时候,春莺与卢倾婧说话也没太多的拘束了。
卢倾婧心里一直挂念着随父亲前往西南镇守便将的赵小将军,春莺又如何能不知。
卢赵两家为世交,关系非比寻常,在两家孩子刚一出生,便定下了娃娃亲。一句娃娃亲在当时或许只是戏言,将军府与永宁侯府大概都没有想过,赵钺与卢倾婧当真就看对眼儿了。两人门当户对又亲梅竹马郎情妾意,双方长辈自然是喜闻乐见。但顾念着卢倾婧当时年岁尚小,未到笈笄之年,这提亲一事便也顺延了下来。却不曾想,时逢乱世,边疆局势不稳,这一顺延便是好几年。
时至今日,卢倾婧已及笄,再过半年,便是碧玉年华,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而赵家少将军也到了弱冠之年,又年轻有为,两人若是能成好事,自然是两家喜闻乐道的一桩美事。
春莺看了一眼万分紧张的卢倾婧,不由得觉得好笑。上前替她拂开脸颊上被风吹乱的发丝,扶正发髻上的红玉珊瑚簪子,拍着她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小姐!哪有姑娘家这么心急的,小心嫁不出去哦!”
“莺儿!”闻言,卢倾婧一声娇嗔,语气里满是羞怯之意。抬起手佯装着要打春莺,卢倾婧道,“你竟敢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此时离得前院的距离并不算远,听着外面的嬉笑声,厅内的人发出一声轻微的感叹。
屋外长廊下,脚步声逐渐变得沉稳了不少,已是将方才的喧哗尽数敛去。赵钺不敢轻易转身,听着外头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神色逐渐紧绷了起来。如同卢倾婧一般,他也在紧张。
厅外,已有下人朝着卢倾婧委身行礼,赵钺心中微漾,负在身后的手攥得愈发的紧了。
然而,看着那道不足半尺高的门槛,卢倾婧却是有些退缩了,扶在门腔上的手有些发颤。身后春莺见状,知她心中定是紧张,便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见卢倾婧侧脸看着自己,弯唇便是一笑。
好容易调整了一番自己的表情,卢倾婧往前迈开了步子,梅红色的长裙随着她的步子晃动着,一如她难以平静的内心。
在见到眼前那身姿挺拔的男人时,卢倾婧却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眼前,男人背对着她站在大厅中央,一身黑衣如墨,身姿挺拔万分,好像比两年前要高出了许多。肩宽了,腿长了,身上那股少年英气也愈发的浓烈了。
“赵钺。”卢倾婧没想过,她竟然能这般平静地叫出他的名字,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
她看着他负在身后的双手微微一紧,紧接着,他便以自己现在的模样出现在她眼前。
他还是和自己记忆中的赵钺一样,俊美绝伦,五官雕刻如画,一双剑眉斜飞,眼中闪着不可名状的光芒;高挺的鼻,略薄的唇竟奇异般的化开了一道轻微的弧度。
不知不觉地,卢倾婧脸上的笑意也愈发的明显。唇角扬起,唇畔两只浅浅的梨涡异常迷人。
赵钺站在那里,看着才将将跨过门槛的卢倾婧,眼中是明显的满足。他又见到她了,真好。
“婧儿。”赵钺抬步向卢倾婧靠近,眼神里满是宠溺和怜惜。
在听到赵钺叫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卢倾婧便知道,自己完了,这辈子都完了!这一生,她的情绪注定要为这个名叫赵钺的男人而转,即便早在几年前,她就已经知晓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现在,她依然不会拒绝。
春莺没有跟着进来,在卢倾婧下定决心进入大厅之际,她便撤掉了外边所有的下人,自己也走到花厅之外守着,只为给两人腾出难能可贵的相聚一刻。
一同在八仙椅上坐下,卢倾婧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在昭南,怎么突然回来了?而且,还来了霍都?”
明知他不会无故北上,但卢倾婧还是私心地想知道,他此番前来,是否有一个原因是为她。
目光灼灼地看着赵钺,卢倾婧双颊霞红一片。一半原因是因为方才的着急奔跑和与春莺的嬉闹,还有一半原因——却是因为赵钺。她到底是个女儿家,即便她率真的表现与寻常小姐的矜持相去甚远,但在心仪的男人面前,她还是会忍不住羞怯一阵。
目光从她发髻上的红玉珊瑚簪子上扫过,赵钺眸中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扬唇道:“明知故问。”
见卢倾婧低头红着脸,赵钺心情大好,数日的疲惫也顿时清减了不少。
考虑到自己此番北上的最终目的,赵钺顿了顿,深深看了卢倾婧一眼,道:“夫人怎么样了?还有……侯爷,他现在如何?”
在昭南的时候,他便听爷爷和父亲说起过永宁侯偕同淮南王、汝阳王入京一事。可几经周折,却是永宁侯最先遇到了祸事。
近些年,边境骚扰不断,大王非但不派兵镇守,反倒是逐一将人调回洛城,致使边境防守疏松。如今,外敌尚只是小范围的侵袭,长此以往,必将是霍乱四起,绥安再难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