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大牢。
牢狱深处,暗潮的气息充斥在鼻翼间,四周的腐臭味让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听见不远处传来的镣铐声和打骂声,卢文涛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只稍微抬了抬眼皮,这样的事,在这阴暗的地牢里实在算不得什么。他被关进来才只有四天司空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怕是这里面关得更久的人早已习以为常。
正欲合上眼皮再睡一会儿,却听到牢门外一声呼斥声:“喂,快起来,别睡了!”紧接着便是开启锁链的声音。
错落的脚步声离得他越来越近,卢文涛心中疑惑,不得不睁开双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两名墨衣狱卒黑着一张脸,显得一脸不耐烦。其中一个抬脚踢上卢文涛半屈着的膝盖,凶道:“喂,别装死了,快起来!”
是大王终于忍不住想要拿自己开刀了吗?呵呵,来吧,来吧。
晃晃悠悠地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卢文涛推开两名狱卒便往牢门外走去。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如今大王不事朝政,百姓流离失所,外有奸佞当道,不尽忠义,天下安能太平!如此昏庸无道,何言太平之道,我绥安,亡矣!”
负手前行,卢文涛容色不苟,眼神里尽是愤懑,更多的却也是失望。
“大胆,竟敢辱骂大王!”那两个被卢文涛推开的狱卒此时才跟了出来,听到他这大逆不道的话,顿时扬鞭欲打。
“呵呵,永宁侯果然豪杰,就不怕大王一怒之下将你斩首示众?”外边,却突然响起一道讥讽的声音。
两名狱卒一愣,抬头往外只看了一眼便乖乖退到了一边。
“魏明鹏!”如此小人,有他在,绥安朝必亡!看着慢慢朝自己靠近的男人,卢文涛啐了一声,脸上满是鄙夷。
魏明鹏冷嗤一声,似乎对他这样的举动不甚在意。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人退下,魏明鹏上前拍了拍卢文涛的双肩,叹道:“我说永宁侯啊,做人呢,就不能像你这样。耿直,忠义?那些莫须有的东西能换来什么?财富,还是权势?呵呵,你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啧啧!”
错身走到卢文涛身侧,魏明鹏抬起手臂再次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卢文涛的肩膀,言辞讥诮:“这天下都是大王的,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就想篡改朝局?做梦!要我说啊,你还不如你女儿识时务!”
闻言,卢文涛瞪大了双眸,扭过头怒视着魏明鹏:“说清楚!”莫非,婧儿当真入京了?
“哈哈哈!”看着卢文涛变了脸色,魏明鹏心情大好,在他背后绕了一圈,冷笑一声走上前,却不再理会卢文涛。在他踏出牢狱之前,卢文涛只听到一句话——
“大王有旨,永宁侯献女有功,即可释放!”
献女有功?魏明鹏的意思,婧儿当真入了洛城了?
卢文涛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至于他是怎被带到崇德殿的,他一概不知。
崇德殿上,殷红的毛毯刺得卢文涛眼睛生疼。听着大殿之上群臣的窃窃私语,卢文涛也恍若在梦中。在他身前,一左一右站着的是瑞王和吕丞相,如今这两人见着他也是一阵不忍。
“大王驾到!”大殿上,兀然响起敬事太监的传唱。
卢文涛晃了晃身子,机械般地随着众位大臣一起下跪行礼。
“众位爱卿平身。”梁崇辉似乎心情极好,连说话也都带着十足的笑意。
这大殿上的人各个心知肚明,不约而同朝卢文涛的方向瞥了一眼。大王下令封永宁侯之女为安宁公主,又着淮南王亲自前往迎公主入城,这洛城内外早已是人尽皆知。今日,正是淮南王顾兆炎迎安宁公主入京的日子,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皇城门外了。
“报!”殿外,身披黑甲的侍卫正往大殿方向而来。
闻声,梁崇辉眼前一亮,立即示意魏明鹏上前接取消息。其他人的视线也都随着梁崇辉一起转向了殿外。
只见那魏明鹏从侍卫处得获了消息后,当即转身回到殿内,脸上笑意明显,一路疾步走到百官首位,冲梁崇辉挤眉弄眼道:“大王,好消息,好消息啊!”
语毕,便又朝卢文涛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里满是得意。
龙椅上,梁崇辉佯装惊喜,故作不知地问道:“哦?快说,是何好消息?”
“启禀大王,淮南王与安宁公主已经抵达宫门处,正等着大王的传召!”虽是与梁崇辉说着话,可魏明鹏的目光一直都窥视着卢文涛的反应,只见他听到自己说道“淮南王”和“安宁公主”这两个名号时,晃了晃身子,嘴角的弧度便愈发的张扬了些。
“宣,快宣!”笑着倚在龙椅上,梁崇辉显然很是欢喜,连带着看向卢文涛的眼神都和善了许多。瞧见卢文涛脸色不佳,梁崇辉犹作不知,皱眉道:“今日,永宁侯亦是功劳无限,怎么,永宁侯似乎不太高兴?”
霎时间,殿上所有的目光便都集中到了卢文涛处。
卢文涛苍白着一张脸,抬眼直视龙座之上的梁崇辉,目眦尽裂!
梁崇辉自讨没趣,撇了撇嘴便不再理会他。哼,看在淮南王带了这卢文涛的宝贝女儿入城的份儿上,他今日就不与那老匹夫计较!
得到传召,顾兆炎很快便带着安宁公主到了崇德殿外。经太监一声传报,顾兆炎便领了卢倾雪入殿。
一步一步走在绵软的毛毯上,卢倾雪却是万分忐忑,隐在袖间的手已覆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她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再如殿外那般顺畅的呼吸。
“臣,参见大王。”顾兆炎回首看了一眼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卢倾雪,抿了抿唇便上前与梁崇辉行了礼。
“参见大王。”卢倾雪也不敢怠慢,紧随其后行了礼。
闻声,卢文涛一愣,这声音不是……霍然转头,卢文涛脸色愈发苍白!果然!果然是倾雪!可是,怎么会是她?婧儿呢?
从一开始,魏明鹏就一直关注着卢文涛,眼下,见他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寻常!
按理说,这安宁公主是卢文涛嫡亲的女儿,又是最受宠爱的一个,卢文涛的反应应该不止是这样震惊。
震惊?魏明鹏皱眉,他知道哪里不对了!方才若是没有看错,他从卢文涛的反应里看出来的最多的是震惊和意外!对,没错!
哼,想不到顾兆炎这个老狐狸,竟然敢狸猫换太子!
冷哼一声,魏明鹏心中冷笑,阴冷的眸子从顾兆炎身上划过。魏明鹏上前一步,看了一眼跟在顾兆炎身后的卢倾雪,道:“淮南王,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