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
第二日清晨,苏玉自带了四个女侍下山,回到家中,传了风云骑总队子固,铁星卫总队青龙及村中护卫队总队张虎来见,细细吩咐下去;又去宗族见了族老……
卯时方回到家中,与苏澈共用了午食。饭后便去寝房歇午觉……一觉睡至斜阳将尽,才又悠然回了小境台。
几人一路走走停停,又是摘花,又是挖菜;过了小桥竹林,到得三省楼时已是天色将暮末暮之时,果儿己备下热水,苏玉照例沐浴一番,挑了件青蓝色小交龙锦的拖地直裾,便如住常一般带了女侍去湖边。渐行渐近,远远望见萧柯一身紫色胡服,立在湖边刻有“翡冷翠“三个大字的巨石旁,正似远眺青山碧水……苏玉不欲见到此人,便要扭头去别处,偏萧柯仿似知晓一般,亦扭身迥望……浅灰色的天幕之下,远处的巍巍青山,近处的小楼竹影……刹那之间,在萧柯眼中俱成为浮光掠影……萧柯眼中只看得见那一人,既便在夜色浸染中,亦是高华无比的身姿……在猎猎的山风中,裙裾广袖、盘旋飞舞,仿佛一步一步……要从容的迎风走到天上去……
萧柯不由呼出声来“……且慢……“。
萧柯大步而行,直奔苏玉而来。萧柯追至苏玉身侧,乃以手握拳,抵唇轻咳一声,方道:“某……百思不得其解……因何此处叫小境台……?。
苏玉见他倾刻之间奔至,实在是避无可避,乃转身站定,揖了一礼,正容答问:“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答罢转身欲走,萧柯亦上前一步,做伸臂欲拦状;明一萧通等人远远望见,如同看见鸡蛋里跳出头牛一般……这是将军么?这个登徒子不是将军罢!萧柯轻咳一声,又问:“那……此处又因何叫翡冷翠?我觉得……“苏玉不等他把话说完,转回身来,认真无比的答道:“叫翡冷翠,是因为我高兴……都说完了罢……竹楼叫三省楼亦是因为……我……高……兴……“说到最后,苏玉以一种无比认真的,清越而带有糯糯的音调(这该死的糯糯)一字一顿,拖了长腔,一双黑白分明的杏核眼盯着萧柯微显诧异的脸,言罢,又挑了挑斜长的眉梢,挑衅似询问萧柯,道:“萧将军……还有问否?“。
一败涂地的萧柯仿似越挫越勇一般,亦正了正容色,负手道:“女郎之武技……某……几乎遍询天下,亦无人知晓……不知……“。苏玉见这人没完没了,遂果断一点头,打断萧柯之言,道:“我知,萧将军是闲来无事,想要切搓武技;将军且将近卫,家将唤来“。又回头对四个女侍道:“尔等与将军手下切搓,切不可伤人“。仿似明一,萧通诸人若小瓜,小莱一般……四女揖礼应诺。
萧柯怔了一怔,亦挑了挑眉梢,满含兴味道:“也好……“遂打了手势让明一明二并萧云萧征四人过来,其余三人原处警戒。
夜风飒飒,吹得湖水一波一波漫向岸边,苏玉展袖踏上一侧大石,踞坐其上,想要看一看这子夜四女对了萧府近身家将,会是怎样一个结果。时人武技,非大宗师而无有内息;而太极一路,练内气,锻下盘,身体内外各部,已成一身备五弓之势。如此,不遇敌则已,若遇劲敌,内劲猝发,则如迅雷烈风,千斤之势亦可以两来化解。
如此……切搓……
萧柯满含兴味,抱臂立于一侧,要近观几人对练;明一,萧征等人皆是武勇过人之辈,然而……在四武婢仿似软绵绵、轻飘飘、慢悠悠的招式下,不是被缠的束手束脚,就是莫明其妙或被踹翻、或被制住……萧府家将对战苏家武婢……一败涂地。萧柯郁闷无比……苏玉立起身来,拂袖道:“我之武技,只有八个字;外如处子、内若金刚……“
话音末落,惊变刹那而生!
一乌铁箭翊,挟尖锐破风之声、带开碑裂石之势,由密林发出;直向萧柯背心激射而至……众人惊呼,而萧柯正望向大石上衣袂翻飞之苏玉,心神仿似有一刹那的恍惚……浑然不知有箭临身。
而苏玉,则离的又太远……
但闻“哧拉“一碎锦裂帛之声,苏玉伸手撕下外袍,人末至,衣先到;抖手以衣帛缠住箭身,身躯竟借飞箭之力,倏忽欺身而至;双手左缠右绕,将箭身包于衣袍之内,同时对拔了长刀正欺身而上的萧柯叱喝一声“退……!“箭势不减分毫,而萧柯亦置若惘闻,一边仍执刀欺身上前,一边急呼“某……““扑通“一声,萧柯被苏玉以肘击肋,扑倒在地,啃了一嘴泥沙,余下的话自不必再说了……
苏玉这边带的箭尖斜的一斜,又令萧
柯扑地跌身,方躲了一箭;那边,明一明三,萧云萧征已急扑密林而去。苏玉耳边弓弦之声又响……苏玉拂然大怒,双手以缠丝手握住袍帛,内劲猝发,同时清叱一声,抖手展开衣袍……铁屑纷落……而衣袍却如乌云般在湖水中“啪“的一声击起滔天水浪,耳边又闻一声痛呼,苏玉停也末停,倏忽奔至密林……萧柯站起身来,眼前一片滔天水浪中白影一闪,如鬼似魅,已扑入林中……
一乌铁箭翊前端插入萧征胸前,箭势仍疾,似要透胸而过;萧征双手鲜血淋漓,握住箭身,向后急退……,然……身后有树……,苏玉伸手……,依稀月光之下,那只手纤小精致,仿似瓷胎一般……,抓住铁箭,吐气开声,抖手将箭倒拽开来……,苏玉一手抓着铁箭,一手拖着湿淋淋的衣帛,挡于明一萧征身前,看向四婢围住的泰仲;只见那人身材高大,鹰鼻深目、胡髯微卷、左耳垂着一枚碗大的金环,正目眦欲裂的望着这方。
萧柯奔至,苏玉忽尔冷冷的笑了一笑,轻叱四婢道:“退下!“尔后对泰仲道:“似尔等暗箭伤人之辈,杀之,污我手……今只废尔双臂罢“。言罢,抖手竟将铁箭抛向空中,众人惊讶莫明,苏玉手中衣帛旋抖成棍,在铁箭将坠末坠之时,呼啸一声击于铁箭之上,铁箭去势如虹直穿透泰仲右臂……而不知所踪,而同时,苏玉己束帛成棍扫向泰仲左肩,泰仲躲闪不脱……众人但闻骨胳碎裂之声,泰仲手中弓弦已脱手坠地……鲜血四溅中,泰仲惨哼仅半声……泰仲倒翻而出,向林后陡崖扑去……
萧柯即带几人追踪而去,苏玉则带了萧征与四婢回了三省楼。
虽箭入胸,幸未伤及脏腑,子衿子弱自为萧征止血包扎,煎服汤药;苏玉吩咐应氏准备膳食,自己热热泡了个澡,松松披了件凤凰锦的外袍去了小厅,应氏将早已备妥的饭食端将上来,苏玉便在楼上小厅中用饭。末动几筷,萧柯踏踏上得楼来,他熟练之极地拉了一锦垫踞坐几前,看了看几上:一碟青丝丝的凉拌野莱、一碟炸小鱼儿、一碟煎的金黄的蛋类并一瓮野粟子闷鸡、边上精致的小竹筐内五六个拧成花状的面食、一小碟辣酱、一小碗素汤面。苏玉正一手执竹筷,一手执了汤匙……看了萧柯半晌,遂闭了闭眼,自吃面喝汤,萧柯浑不在意,吩咐局促立于门外的果儿道:“去添碗筷来,再来一大碗面“。看了看苏玉的碗,又道:“与女郎一样既可……“
果儿撇嘴,只去望苏玉……
苏玉无奈摆手。
萧柯伸手捏住一个花卷,见一黑一白两层面皮拧成花状,小巧可爱……不由的问苏玉道:“这……黑色地是什么?“苏玉慢条斯理道:“是黍米,萧将军不会吃过这等粗粮“。萧柯优雅地将小花卷一口一口咬入口中,边嚼边似乎细细品味,一个吃毕,方疑惑道:“里面……没有米粒么?“苏玉无语,果儿送上汤面,苏玉自食了一碗汤面,一个小花卷,挟了几筷野莱,便默默地看着萧柯,悠然自得的,别有一番风雅的,将桌上的饭食一扫而空,连那一小碟辣酱亦末放过……
果然是……一派大家风范呐……
当夜,小境台内一片安然,然山上、山下均有兵甲出没;连搜了七八天,均无泰仲踪迹,且萧征伤势已稳,萧柯只得带领诸人携了裂天弓回京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