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快马加鞭要用两刻,子弱弃马奔行,不用一刻可到。四个小姑娘里面,子弱从六岁起就跟着苏玉,先是陪着玩耍,后是跟着学习武技,她的内力是四人当中最强的。更何况,这人刁钻嘴利,是个不吃亏的主。
因此这种时候,苏玉不派其他人。
子弱知道时间紧迫,跳下马来认认真真揖了礼,道:“请主母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话音落下,转过身去几个起跃,一条大路…众人只看到一条青影纤细小巧,几跃几落间,眨眼成了个小点。
明三暗暗咂舌,一个十几岁的小女郎,武技内息竟然同大武师一样。
苏玉眸光一扫两个潜踪队众道:“恐怕子弱过去了,不会有时间向郎君讲明原委,你们随后跟着,同郎君说清楚,去罢"
两个人躬身揖礼,沉声道:“是,仆既刻追上去"…“仆一定传话给郎君"两个人拨转马头,疾奔回来路。
两个人一走,苏玉沉声吩附星箕:“加快速度,下面这几十里,赶时间"
青龙迟疑道:“马车跑起来…主母身子受得住么?不如仆和巽叔先去,主母在后面慢慢走"
“不用…"苏玉掩嘴打了个小呵欠,转眸瞟了眼窗外,懒懒道“要是颠簸的很了,我不坐就是了"
既然苏玉拿定了主意,青龙知道就算再说…结果还是一样。眸光一扫巽叔,巽叔徽徽点了头,青龙这才对星萁沉声道:“走罢,竭力走的稳妥些"
星箕低声答道:“是,属下心里有数,主母,坐好了"声音落下,扬手一鞭抽在马臀上。青龙巽叔…星河星矢…并子兰子衿…阿夏,驾马护侍在两侧。一行人向迥地急驰。
马车颠簸晃荡,苏玉坐在榻上,运了内息在丹田腰腹处沿着经脉来回游走,一遍一遍…直到神清气爽,身子轻飘飘的想要浮起来才停下。
五六十里,并不全是林荫大路。走了不到二十里,一行人拐上了条高低不平尽是碎石的山路,星箕缓下了马车,低声道:“主母,已经接近山脚了,地上坑坑洼洼石头又太多,还是慢些罢"
从车内望去,两侧青山巍巍,连绵无际,墨绿色的荒草野藤中,一条丝带般的浅白色绕着山下蜿蜒伸向远处。转过这座山,便是铁勒与勋国的约战之地,再急,总不能连马车也不要。
一行人缓缓而行。
苏玉收回眸光,看了子夜道:“不知道子弱怎么样了……?"
话说了半句,两骑拐过了山脚,直向这边驰来,子夜伸手指着:“哎,主母快看,有人传讯来了"两骑渐行渐近,到了车前,齐齐对了苏玉揖礼,一人道:“仆怕主母等的久了心急,没有等第一战宣告结果就奔来传讯"
这样说,就是第一战胜负己分。星箕停下马车,苏玉清声问:“情形怎么样?"
另一个扯了袖子抹抹脸上的汗水,大拇指一翘,大声道:“子弱跟着主母…嘿嘿,真是厉害"青龙等的心急,沉声道:“莫说废话,说重点"
潜踪队众嘿嘿笑了两声,抬起来的手顺势挠了挠额角儿,道:“两国一东一西搭了营帐,中间不是搭了个木台么,我们追过去的时候,子弱已经上了木台,说…既然铁勒派个无名小卒出来,勋国也不会失了泱泱大国的气度,我一个侍婢,曾跟着几个将军学过两手,就由我来战罢,哈哈…"
这人又是兴奋又是激动,说着说着笑出声来:“主母不知道,兀咎儿当时脸色发绿,哎唷…两方人马都愣住了。仆两个悄悄找到郎君,传了主母的话。郎君让人拿了盟约站去木台上一念,说…既然双方没有约定妇人不能上场,就由…侍婢挑战无名的那个小卒好了"
苏玉抿唇笑了起来。
兀咎儿突然来这一招,明一对战铖虎赢了光彩不大,输了…不仅仅是影响士气,还会输了气势。子弱的出现,既进退两便回击了兀咎儿,又可以探探铖虎的斤两底细。更重要的是,几年前子弱子夜四个曾以三招两式打翻过萧征萧戈…子弱的身手不逊于明一萧征。
萧柯会答应下来,是因为心里有数。
这一战会赢,原在意料之内,苏玉关心的是铖虎。铖虎在铁勒必是数一数二的身手,才能被兀咎儿留在身边贴身随持,从铖虎身上,可以推测铁勒其他应战者的身手。
吩附子夜给两个人倒水喝了,苏玉道:“边走边说罢,好好说说经过"
星箕催马前行,一帮子人围着马车,各个支愣着耳朵听两个潜踪队众讲当时的境况:“郎君拿盟约说事儿,兀咎儿没有了法子,既然说了铖虎是无名小卒,只好照小卒的身份来。属下看铖虎上场,原想着三拳两脚败了子弱,谁知道…嘿嘿…子弱厉害哎"
说得激动了,这人连说带比划。
“不管铖虎出拳出腿,刀劈还是手砍…连子弱半片衣角儿也摸不到,哎唷,你们不知道,观战的两方人个个都看呆了。后来铖虎急了,长刀舞的呼呼直响,将子弱逼到木台角儿上,这边儿都捏了把汗呐,连郎君都站起来了…"说到紧要处,这人咽咽口水,腆了脸问子夜“那个…子夜…嗯!姐姐,再给口水喝行么?说话说的多了,口干……"
白了这人一眼,子夜闷声倒了碗水递过去。这人“咕咕"喝了,递回碗来,一抹嘴巴道:“谁知道,子弱突然跃起来,踩着铖虎的头翻到台中间儿,嗯…不知道怎么回事,铖虎竟然收不住刀势,“扑嗵"摔到了台下…"
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苏玉知道。子弱开始时先探铖虎虚实,一定会用缠丝手、双云手锁得这人手脚凝滞,发力不畅,关键时用了四两拔千斤的金钢捣碓式,铖虎全力之下…必然收不住刀势。
内力加上外力…铖虎己然重伤。
车轮碾过石子儿,发出单调的“喀咯"声,众人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星箕忽然用鞭梢一指前头:“哎,快看,又有人来了,主母……是…是郎君么?"
两军正在交战,这人应该盯着那里才对。苏玉透过小窗遥遥望去,只见十余骑转过山脚,马蹄奔踏中卷起一蓬烟尘。渐行渐近,前面那人,墨色大袖兜了风,鼓鼓荡向两侧,宛如两只墨色的羽翼般,张扬驰来。
这人竟然来了。
苏玉微微眯了眯杏核眼,扭了脸吩咐子夜:“拧个帕子备上…"
子夜欠身施身,应声道:“是,主母"
马车悠悠晃晃,迎上前去。
离马车尚有一二十丈远,萧柯便放缓了马速,马儿踢踢踏踏向马车靠近,青龙巽叔明三……原本围在马车两旁的几个人,闷声不响的让出了地方。
苏玉笑盈盈的捏了个帕子递过去,轻声道:“不在阵前督战,跑这来做甚么?"
凉凉的帕子拿在手上,萧柯攒了一路的火气…瞬间熄了下来,擦了把脸,抬手将帕子扔给子夜,凝眸看了苏玉道:“回去罢,这里没甚好玩的,刀刀枪枪的…弄个不好还要见血"
苏玉倒了碗水递过去,轻声道:“渴了罢,先喝口水润润,你来的时候,第二场开始了么?兀咎儿那边派了谁上?"
凉丝丝的一碗水下肚,萧柯不由的挑起了眉梢,将玉碗递给子夜,无奈道:“算了,不跟你说,你总要挂的心上"
主子没有叫调头回去,星箕闷声不吭,仍然赶了马悠悠向前。萧柯道:“第二场徐谖的近持对阵燕帖术,输了我才过来…"
输了…才过来,苏玉眨眨眼晴,也就是说…这句话里几个意思,一是用人上,用徐谖的近持对阵铁勒高手,赢了是勋国的光采,输了…压一压徐谖。二是萧柯故意派了实力悬殊极大的人上场,输了这一阵,养一养兀咎儿的骄狂之心,省得这人再受刺激…三是…
眼珠儿转了几转,苏玉干脆问:“我派了子弱去赢第一场,打乱了你的计划了么?"
“怎么会…"萧柯抻手拂了拂苏玉额前的散发,温声道“子弱去的正是时候。铁勒高手众多,兀咎儿是随意挑选,因此不到上场,我们不知道对阵的是哪个"
说了这句,萧柯扫了眼苏玉:“兀咎儿与我为敌多年,我身边儿这些人的底细,这人不了解十分,也吃透了五六分。哼…忽然出来个女侍上场…"
哼了一声,萧柯没有再说下去。他不说,苏玉也明白,兀咎儿针对萧家的高手安排上场挑战的人,他清楚这方人的身手,这方却摸不着他的底儿。
萧柯陷入被动的局面,这就是兀咎儿的目的。只是…子弱横空出世,兀咎儿不仅被伤了面子里子,还要调整布局计划。
萧柯让他赢一场,走的是虚……
蹙眉想了这些,苏玉将手伸出窗外,拽住这人扬起来的袍袖扯了扯,轻声问:“那…下一场你派谁去?兀咎儿摸透了你的家底儿,不知道我…不如换巽叔青龙他们几个,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