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的声音清脆响亮,惊的树上一群雀鸟扑梭梭直飞上长空。
苏玉凝眸看了明三,轻声道:“去准备罢,我早就对你家郎君说过…若不能同患难,富贵么……"长腔一拖,悠悠叹了一声“不要也罢…"
苏玉此时的神态话语,仿佛有喟叹,又仿佛是感慨,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缅怀……
明三低低叩下头去,没有出声。
青龙,子弱…子兰…子衿…阿夏…齐齐跪了下去。
站在廊檐下的红一与青橘几个人,远远看见树下跪了一地,几个人不敢出声,低低垂下了头。
院子里刹时一静。
时间好似极长,又好似只有一瞬。明三伏在地上,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好,既然主母要去,仆将别宛里的亲兵护侍,调派…"
“哈,不用…"苏玉脆声长笑,转眸一一看了几人,轻声道“铁勒三十万兵马屯在迥城、昌城,别宛里能有多少亲兵可调?"问了这句,不等明三答话,斜长如刀的双眉一挑“兀咎儿这个人不仅刚愎自用,脾性又多疑阴狭,不如就我们这几个人,备下酒觞果蔬…就当出城游玩好了…"
就这几个人,带着酒水…去两军阵前…游…游玩?
明三吓了一跳,不由得抬起头,大睁了双眼看苏玉,结结巴巴道:“主…主母,这…这妥当么?万一兀咎儿翻脸不认帐,那个…迥城城外光兵将就屯了二十万之多,更别说一有动静,昌地那里还有十几万人……"
话没有说完,意思表达的却很清楚,一旦情况有变,铁勒三十万铁蹄蜂涌而至,到那个时候,纵是百人千人也一样危险万分,别说只这十几个人了。
这些,苏玉当然知道,眼珠转了几转,道:“你知道兵不厌诈么?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诡道也。好了,那个…人人膝下有黄金,都起来,该备车的备车,子衿子兰…你们两个准备酒水,哦…前几天唐城主不是送来一对儿翡翠鸟儿么,带上…"
吩咐了这些,苏玉哪还管七个人目光呆滞不呆滞,嘴巴合上没有合上,“啪啪"拍了两下手掌,脆声道:“红一,多备些茶水,天太热,要多喝水。青橘,别愣着,找篮子装几个寒瓜,子夜子兰…换衣…"
这下子,酒水…鸟笼子…寒…瓜,再一溜几个女郎,实实在在是个游玩的架势。
几个人从地上爬起来,子兰子弱并阿夏子衿五个闷声去了居处。明三眉毛眼睛几乎皱在了一起,苦兮兮问青龙:“这样妥当么?主母不让调派亲兵护持,那你多带些铁星卫去行么?"
青龙扯了明三袍袖,眼角往院门处一扫,压了嗓音道:“出去说"
反正一个要备车马,一个要找巽叔,两个人一路往外院去。青龙低声道:“你不知道,表面上看着主母好似漫不经心,其实…我猜主母己经有了谋算。别想了,我安排铁星卫先去置下退路,万一兀咎儿翻脸,护了她先走"
不过两刻,苏玉坐上了马车。
巽叔、青龙、明三并星矢星河几个护侍在马车两边,除了子夜服侍苏玉坐在车上外,子兰阿夏子衿子弱四个人都骑了马。
十一个人出了幽州城直奔迥地。
太阳直通通射下来,好在大路两边尽是高壮的栎树,星箕驾着马车,专挑了树荫走。
树荫下凉风习习,子夜开了马车两旁的小窗,又拉开车门,车轮驶动中,风兜灌进来,闷热燥意刹时一扫而空。苏玉舒舒服服倚在榻上,懒懒开口道:“咱们不急着赶路,青龙,派潜踪注意那边儿的战况,路途又不远,两刻报一次"
青龙抖着缰绳往车旁靠了靠,咧嘴笑出声来:“主母不知道,两国高手对决,哪个弟兄不想亲眼看看,争来抢去,仆谁也不派了,索幸让他们都去"说了这些,听到车内懒洋洋“嗯"了一声,又道“哦…还有铁星卫…风云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都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学些东西"
苏玉点头,道:“生死相搏,最能激发人的潜能,看看也好"
铁星卫也好风云骑也罢,苏玉在龙丘,苏玠就调这些人去龙丘,如今来了幽州,不用说,大家又跟着到了幽州。青龙吁了口气,想起苏玠命朱雀传过来的话…你们只有一个主子…
几个队加在一起,千把人撒出去,别说两刻一报,一刻两报都绰绰有余。
十一个人顺着林荫路悠悠前行。
约走了七八里,两个潜踪队众飞驰而来。青龙问也不问,摆了手道:“不用下马,也别说废话,直接报给主母"
两个人在马上躬身揖礼,不等苏玉询问,直奔主题道:“兀咎儿在迥城城外七十里处屯兵二十万,屯兵处离约战之地不足百里。郎君在两地的边界处驻兵十万,在往幽州来的必经之路艾峡伏兵七万"
两家拉开了架势,你防…我备…苏玉抬手挠挠鼻子尖儿,清声问:“铁勒那边儿是谁领头,是不是兀咎儿?"
“是,兀咎儿带了亲兵三万人,护侍五千人,在约战地搭下营帐"
兀咎儿亲自督战,最好不过。苏玉吩咐道:“现在两方只拉开架势,还没有开打么。去查查,兀咎儿都派了帐下哪些人应战"两个潜踪队众闷声揖礼,拨转马头,飞驰而去。
马车晃晃悠悠,偶尔有斑驳的树影一闪而过。子夜倒了碗茶端给苏玉:“主母,喝些水罢"苏玉接过茶碗,道:“这里树多,将鸟笼子挂车檐上去,我看这对儿翡翠鸟儿蔫叽叽的叫都不叫一声,怕是圈的很了"
不知道唐睢从哪里捣腾来一对绿羽红嘴儿的小鸟儿,这人手下奇人也多,竟然教会这两只小鸟说话,苏玉一到幽州,唐雎就巴巴的送了过来。只是…不知道天热还是怕生,两只小鸟整天蔫搭搭的,别说说话,连叫都没有叫一声。
子夜打开后厢板,提溜了个金笼子出来。两只半个手掌大的小鸟挤挨在一起,一会儿这只伸了小红嘴啄啄那只,一会儿那只又抬了爪子挠挠羽毛;苏玉看着有趣,招手让子夜将笼子放在案几上,伸了食指点点鸟头,轻声道:“小鸟儿乖乖,把门开开…嗯!妈妈要进来…"
子夜怔住,这是…甚么话?
更惊讶的还在后头,苏玉细声细气的又说了一遍,两只小鸟儿竟然扑扇了翅膀,怪腔怪调叫起来:“啾啾…主母安…主子安…"
这还不算,两只小鸟飞了起来,对着子夜啾啾叫个不停:“见礼…见礼…"
情况真是诡异,子夜忍不住一声尖叫:“啊啊啊…哈…"这下子,星箕停了马车,低声道:“怎么了?"一圈子人围住了马车。
苏玉两眼弯成了月牙儿,掩了嘴哈哈笑道:“没听到么,叫你们见礼呢,哎…这两只小东西"
一圈子人又是惊奇又是可笑,苏玉干脆让子夜将鸟笼子挂在窗户上,绿树荫荫鸟鸣声声中,又两骑飞掠而来。
两个潜踪队众到了车旁,躬身揖礼,一人道:“禀报主母,两军己经挑了第一场,郎君派了明一上去,铁勒那方派了铖虎"
苏玉微微皱了眉头,青龙插话道:“这个铖虎,可是整日不离兀咎儿左右的那个随护么?"苏玉听他问的奇怪,转眸看了青龙道:“这个人,武技很高么?"
“主母不知道"青龙躬下身去答话“仆注意了这个人很久,这人名声不显,从来不出公事。但是在所有近侍当中,最得兀咎儿信任看重。以仆来看,这人…武技不弱"解释了这些,扭脸又问“是不是他?"
看青龙问的急迫,另一个队众答道:“应该是他,这个人时时不离兀咎儿身侧,这边儿报上明一的号,兀咎儿就指了他说…就让这个无名小卒,上去领教勋国第一高手罢…"
第一场争战,若赢…必鼓舞全军士气;若输了,不仅士气受影响,更可能动摇军心,为下几场埋下隐患。像兀咎儿这样的人,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决对不会故意抬高明一。
第一场,铁勒以无名小卒对阵勋国第一高手,如果勋国输了……这一耳光够响。
青龙沉声道:“主母,输也好赢也好,仆是怕明一…"以明一的傲气,如果输了这场,就算不自决当场,今后恐怕也会一蹶不振。
苏玉眸光闪了几闪,忽然问青龙:“这里去约战之地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还剩五六十里的路程,如果快马加鞭…约半刻可到"
苏玉看了子弱道:“还记得我教得调息之法么?用它,提息直接奔过去换下明一,就说……"双眉一挑,苏玉勾唇笑道“勋国的第一高手不战无名小卒,就让萧将军的侍婢上阵…岂不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