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则离去之后,巽叔出去溜了一圈……
苏玉仍旧踞坐厅中作画,约半个时辰,巽叔回转;他躬身揖礼,声音沉沉道:“郎君……院外、街中约有数千人把守……“
苏玉手下末停,头亦末抬,淡然道:“我知……千人之中至少给我十个铁勒高手罢……否则……“苏玉缓缓抬起头来,浅笑盈盈:“……否则……岂不是令我失望……?
巽叔哑然……
苏玉所居小楼忽被铁勒重兵围守,惊了城东一干权贵,富户;更将苏氏一干家仆吓的够呛……
天末落暮,潜踪与铁星卫一溜七八个便穿了铁勒将服,大摇大摆而入;及至见到苏玉巽叔悠哉悠哉,一个拿了铁铲满院子寻摸苏玉所说的蚯蚓,一个竞然撑根竹杆,坐在楼后水塘边等着钓鱼……
一众人便垂手立于水塘一侧,
默默……无语……
苏玉冷冷斜睨众人一眼,一潜踪之人忙上前躬身揖礼道:“今日铁勒军中有几人要来此换防……我等便用一百金……“
苏玉微微点头,又闲闲的说了一句:“待此间事了,尔等亦回浮山……换防罢……
一众人顿时垂头丧气……
苏玉将各个事宜一一交待清楚,七八个“铁勒将军“便又做出凶神恶煞“之态,鱼贯而出……
苏玉、巽叔一夜安寝如昔。
第二日,苏玉如往常一样,用过朝食之后,便在寝房小厅中作画,只见画中一只吊睛黑额大虎,由山涧陡崖之上向下扑来,它两前爪按住岩石,身躯微弓,虎尾蜿蜒向上翘起,胫间带有条状斑纹之毛发根根竖起,后爪则一前一后做行走状;大张的虎口中牙如尖刃,血红的舌头微卷,一双虎目中凶光烁烁,似正待择人而噬……
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苏玉将最后几笔画完,自已又欣赏了半晌,方温温柔柔执笔提字……下山虎……。
苏玉午食之后,照例小寐。
未时半,乌则竟领兵来接……
乌则来时,苏玉午寐刚起,于是……巽叔便于厅前树下置了一塌,恭恭敬敬请了乌则座下,并客客气气道:“郎君现正沐浴更衣……“。
乌则灌了一肚子酒水……
申时末,苏玉方装扮停当,施施然登上一辆朱漆华盖的双驾四轮马车;由乌则骑马相随,前簇后拥千余兵卫……前去赴宴。
约行半刻,已至赴宴之处。苏玉随乌则进得门来,但见高阶华屋层层幢幢,其间女侍,近侍穿梭其中,竟是阵仗频大之势……
待得苏玉进得厅来,刚刚喧器无比的厅中一瞬时静寂无声……众人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着雪青色朱雀锦织纹曲裾,下裳雅雏色裤褶,独髻之上戴一顶墨玉镶银珠的玉冠,三指宽的玉带束了腰身,无佩无饰,只左侧悬挂一柄紫檀镶锒鞘的小剑……其人双眉如刀,容色如玉;杏核眼中,一双黑眸清清冷冷……竟是丰姿楚仪,贵若王侯……众人呆愣当场。
泰仲亦在厅中,他乍一见苏玉亦呆愣半晌,正待出声相询,兀咎儿已哈哈大笑着迎下厅去,厅中权贵不由心下惊异。
兀咎儿哈哈笑道:“诸君莫只见这少年美仪……他之武技……罕有匹敌……“话音一落,厅中铁勒大将均个个面露不屑、不豫之色,更是有人按倷不住,己是冷笑出声……唯有乌则踞坐泰仲身侧,举觞自饮,一声儿也无……
苏玉的杏核眼溜溜一扫……心中一动,遂故做狂妄倨傲之态:“我之武技……天下无敌……“苏玉搜肠剐肚,正苦无言辞可用之时,已有铁勒军将一边叱声喝骂:“南夷孺子……实不可忍也……!一边暴跳而出……
一众铁勒大将遂个个推塌起身,目光如狼般瞪视苏玉……
苏玉的小手先是佯做怕怕的拍拍胸口,而后……莹莹如瓷胎般精致纤细的手掌先是微握成拳……而后食指一伸一曲……一伸一曲……挨个点……点……点了铁勒众将一遍……
一刹时,苏玉神情忽变;
原本淡然舒缓的神情瞬时冷洌如刀,对着一众铁勒军将,苏玉冷冷笑道:“尔等只会残杀老弱妇孺之辈……自取死路……
兀咎儿一时无法可施,不知道怎的三言两语之间,苏玉与一众军将竟成了剑拔弩张之局面……
话音将落……
不待一众人有所动作……
身形一闪,苏玉已至众军将身前,左腿上提,身体下沉,劲合于丹田,两手上堋,一足踹在刚欲张口大喝之泰仲膝盖之上,末等泰仲惨呼出声左手向前撩掌,横切泰仲咽喉,内劲猝发之下,泰仲顿时瘫软在地;一众铁勒大将提刀便砍者,抡拳即砸者……一拥而上。苏玉赴宴,本就是为杀兀咎儿与铁勒大将而来……此时自是脚下末停,手、肘、履、采、拿兼用,同时足下蹬、踹、勾、挂、背、靠齐施……一刹时,大厅众人只觉苏玉身形如鬼似魅般倏忽闪得几闪……众人耳中只闻得数声惨呼……
仅约十几息……
一众军将已各个瘫软于地……
苏玉亦抬了她的小手,轻搭于兀咎儿脖胫之上,兀咎儿一时面色铁青……
苏玉神情冷冷淡淡,微微软糯的声调此刻竟是渗人之极,对了厅中大惊失色的众人,缓缓道:“毋动……毋叫……毋相抗……否则,你家大王……死!
厅中一时落针可闻……
兀咎儿嘶声道:“你神勇如此,不若投了铁勒……我封你做个亲王……“
苏玉淡然斜睨兀咎儿一眼(兀咎儿此刻竟觉得那斜睨的风情实是难描难画,竟是毕生仅见)凉凉道:“我杀你几坨大将,你容得下我……?兀咎儿虽然察觉大将实是不能以坨来称呼,但此时己无遐他顾,乃急急接口道:“无妨,……你一人可抵……“
苏玉低首做沉思状,未几,又抬头问兀咎儿:“我若……“苏玉正要与兀咎儿拖拖时间,待潜踪之人前来接应,一原本蜷缩于兀咎儿身侧案几之下的廋小女侍,竟陡然暴起,手中一柄蓝光幽幽的短匕向苏玉疾刺而来;破风之声一起,苏玉已然警觉,然正在此时,兀咎儿旋身张臂,竟一把将苏玉拦腰抱在怀里……时机往往是刹那间一闪而过……错过的后果……
苏玉以肘下击兀咎儿肩背,旋腰转踝间己脱身出来,然而……一溜血光溅出,苏玉肩头已伤……她只觉有些头脑昏昏,模模糊糊中,耳边一片喊杀之声……
苏玉恍惚看见一绛紫袍服之男子逆光而来,身后映照万道霞光……(那是你两眼发花了罢)
萧柯接得明一、明三等四人传讯,遂即点齐兵马欲取冥山,自已带一干近身家将并亲卫两千余人先行。一队人先奔繁城,又奔冥山……
萧柯隐隐知晓苏玉为何去冥山,隐隐猜到苏玉绝不仅仅是为了私仇而去……
幽地至冥山,相距千里……
萧柯只愿自已……末晚……
一队二千余人几乎无休无歇,一路疾驰。临近冥山城,萧柯将近身兵卫化整为零,乔装成或运粮商队,或收购皮毛之大贾……
只是,待萧柯与一众近身随护进得冥山城时,苏玉已走了多时。萧柯只在苏玉寝房小厅的桌案上,见了苏玉那张猛虎图……
虎为百兽之王,它下山……亦是噬兽而来罢……
萧柯一众与苏家前去接立的巽叔潜踪摸到了城主私宅……待一众人杀入大厅,萧柯只见那人……身上血迹斑斑……
萧柯刹时红了眼,他向苏玉直奔过去……萧柯托住摇摇欲坠的苏玉,见苏玉肩上鲜血淋漓,微带暗色;斯人面色苍白;欲昏欲醒中伸手抚了自已脸颊,口中喃喃“……神仙……来带我回家么?萧柯刹时心痛如绞……
兀咎儿在城主私宅设宴,原本是为了收服苏玉,只令众将赴宴而并无调拔守卫之兵;仅数千人还是因围守苏宅而设……兀咎儿想不到苏玉会在铁勒境内、冥山城中更兼孤身一人之时,对宴厅内铁勒大将痛下杀手……而兀咎儿更无论如何亦料不到,萧柯竟然,俱然会亲入冥山城且杀到自巳身边来……几个意料不到目前只造成一个后果……
兀咎儿只得在一众近身护侍之下,狼狈逃窜……
萧柯一众救得苏玉,并不恋战,在潜踪几个“铁勒大将“护侍之下疾马出城,扬长而去……
待得兀咎儿逃至城西军营调兵……兵齐列……而将不在,其帐下大将尽数覆灭于苏玉之手……兀咎儿一时恨意滔天,亲率五万大军追出冥山城。
只是……
萧柯一行两千余人,一旦出城,即换了苏家的滑雪板、雪橇;众人一路疾行……
兀咎儿拖着大队人马营帐军需,与萧柯众人轻车简从,滑雪而行……两方,已是渐追渐远……
兀咎儿直追出冥地,繁地边界唐睢已陈兵等候多时,而后,勋国二十万大军又已整装前来……
萧柯终带了苏玉回返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