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顾言性情变化之后,祈柳与顾言的对话便多了许多。虽然和“正常交流”仍旧有着不小差距,不过好歹不是祈柳自娱自乐的独角戏了。
祈柳原先不善于和人相处交往,行事说话都是大大咧咧的,不知如何察言观色。经过这几日对顾言的观察和揣摩,祈柳的心思也细腻了许多。从眉毛的一丝抖动,手掌的微微一攥,嘴唇的轻轻一抿等等举动,都能推测出各种想法和感情。
可能辛苦一些,但也算“因祸得福”了。
这日祈柳正哄着顾言教她写字练书法。笔墨纸砚都是备的上等的,就怕这位哪个一不满意,又回去玩自闭了。
身为现代人,祈柳的繁体字水平仅限于认读,要让她写出来,那可就一窍不通了。
还有写字一事,可怜祈柳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在这里也是一无用处:毛笔不能吃重力,得小心提腕运作,不然糊的满纸都是墨团子。
硬笔书法和软笔书法大不相同。祈柳拿着毛笔,不仅手抖,时间一久,握都握不住,写出来也是横不平,竖不直,张牙舞爪的格外难看。
顾言就不同了。常用的小篆和正楷都是随手拈来,十分轻松。意外的是,祈柳发现顾言最喜欢也是最擅长的字体是瘦金体,写出来的字多有文人风韵,骨架清奇,瘦而不枯,硬而不干。都说字如其人,可顾言这性格,怎么看都和矫若游龙的瘦金体大相径庭。
祈柳不甘心在这个世界老老实实当个半文盲,正好有顾言这么个现成夫子,也不用担心这个乖宝宝到处宣扬自己认字练书法的事,让别人知道她这堂堂大殿主竟然不会写字。
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祈柳也不指望顾言能一字一句的仔细教他,只是哄他站在身边,拿着整理出的字帖临摹,让他看到有哪里不妥当的地方,就给她指一指。
顾言帮着祈柳纠正悬腕提笔姿势之后,果真就站在一边看着。
因为旁边站着专业人士,祈柳压力有些大,手抖的比平时还厉害,笔尖上的墨水也没沥干净,桌面铺的上好烟罗纸上全是抖得一滴一滴的墨汁。
顾言许是看不下去了,贴在祈柳身后,右臂将祈柳环在怀里,拿手握着祈柳的右手,先帮她固定好架势,又带着她走笔写字。用劲沉稳,写出的字也迥劲许多。
祈柳先是被顾言的动作惊了一跳,复又了然顾言的用意,心里有些感激。
于是祈柳放松右手,跟着顾言的力气走,仔细品味这一笔一划。
书法最能放松心情,祈柳专注于琢磨黑白勾勒,不知不觉,时间就过了很久。
暗音进来之时,就看到祈柳和顾言站在桌前,浑身沐浴在从窗外打进来的柔光之中,两人都低头看向案板,神情专注。璧人成双,如诗如画,好像浑然天成一样,让人不忍破坏。
可客人还在外面等着,贵客临门,总不能把人晾着吧。
暗音皱了皱眉,还是上前禀报:“殿主,有客人来访。”
祈柳恍然回神,看向窗外,太阳西斜,黄昏晚霞正盛。薄雾也淡了不少,几不可见。
没想到已经过了一下午了。祈柳放开手,松松了筋骨,先向顾言甜甜一笑,才问:“谁来了?”
暗音回道:“宏采钱庄的少东家,魏公子。”
魏煌?这可是不速之客。
要说魏煌此人,武功虽不高,但身家够丰厚,也就是俗话说的土豪。宏采钱庄作为本国第一钱庄,商号遍地,富可敌国。
作为魏家和宏采钱庄的唯一少东家,魏煌在各个待嫁少女心目中,无疑是一顶一的金龟婿。
可惜身为一名标准的男配,纵然魏煌有些**的名头,却独独对秋瓷玉深情不移。那些少女们,注定要心碎而归了。
与他人不同,因为先前的矛盾,自然祈柳对魏煌没有多少好感。
本以为只要躲着,直到魏煌下山,她都不会再与对方见面,没想到这位还“”,主动出击。
难不成是回过味来了,要重新来对证批判一番她的“旧罪”?
祈柳一边在心里自忖如何应对,一边让顾言回内寝室休息。祈柳潜意识总不愿让顾言和魏煌照面,生怕顾言被魏煌传染什么少爷习性。
顾言刚转进内室,魏煌就进门现身了。
同祈柳所想不同,魏煌行迹看起来有些匆匆,脸上也有些着急神色,全然不同之前的质疑逼人的冷淡表情。
祈柳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吩咐暗音沏上平水珠茶招待。此茶有兵戈之气,暗喻杀伐,一般不用来待客,祈柳用此茶,就算含蓄的表示“本小姐不欢迎你,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赶客之意。
魏煌坐定喝茶,只喝了一口便品出是平水珠,也明白了祈柳的暗示。不由苦笑道:“前几日在下莽撞,得罪了殿主,还请殿主原谅。”
态度诚恳无比,祈柳不好拿乔,便回道:“魏公子也是为了小玉,情有可原,祈柳怎么会怪罪公子。”
魏煌笑道:“空口白牙难表诚意,素闻殿主喜爱珠宝,京里钱庄近儿收到一批贡品首饰,是卢尚书家里遭难,女眷们为了筹钱卖的,都是新品。殿主若不嫌弃,在下叫人送来一些,可好?”
啧,这真是有钱,任性的真实写照。为了道个歉,千里迢迢叫人送金银珠宝来。
虽说有钱不拿不如猪,但魏煌这番举动明显太过小题大做。祈柳本就有戒心,当下也不敢应,便试探道:“魏公子不必遮掩,有何事,直说便是。祈柳心里确实没有介怀,京城路远,不值得为了几样珠宝麻烦贵庄。”
魏煌心急,看祈柳确实不像惺惺作态,便挑明道:“此事说来话长,在下前来,是想借殿主的人情一用。”
祈柳一愣,问道:“什么人情。”
“殿主与百花山庄的花庄主有过命交情,对花庄主也有救命之恩。在下便是想借这恩情一用。”说着,魏煌丛袖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乌木令牌:“在下用此牌交换。”
祈柳定睛一看,令牌上有宋体“令”字一枚,金纹镶边,颇有气势。
这竟然是“还恩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