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容易变傻,我鼓动刘老汉去上海接受最先进的治疗。他乐呵呵地就答应了。政府是不情愿的,可也不能违背老人的意见。
我走之前给李四留了联系方式。至于政府那些人,就不用想和我争了。
我把刘老汉接入上海后,每日都细心照料。为他读报,陪他聊天,照顾着他的衣食起居。我还诱惑他写下了遗嘱,把遗产全部留给我。
“宝儿,爸爸就你一个儿子,为什么要把遗产留给什么沈悠然?”
“爸爸不要问为什么?宝儿是不会害爸爸的。”
“爸爸相信宝儿。只是爸爸想让宝儿好好生活!不想给别人,”
“爸,您老了,不懂。您只要这么写就对了。”刘老汉不放心,把他银行卡的密码也告诉了我。他说,他就我这么一个亲人。我无法想象刘老汉对宝儿的爱有多深,也不知道宝儿怎么忍心这么多年不和和刘老汉联系。还是说,宝儿已经死了。
以前,我讨厌两面派的人。讨厌奶奶,爸爸,讨厌所有的大人。当我长大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比他们还要变本加厉。现在的我,都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面目是有多狰狞。
我在暗地里,一直在托关系找人,想打通医院,让刘老汉慢性死亡。这样我就可以很快地得到遗产。然后,在在F公司有了更大的发言权。最后,和熙珍离婚。我们之间没有爱,但我又找不出熙珍任何的缺点。
而这样的关系并不好打通。刘老汉在上海瑞康医院接受着最好的治疗,他的身子恢复得越来越好。
我不能一直这样做着无用功了。我开始挪用F公司的公款。只要刘老汉一死,亏空的公款就能补上了。
可是,我这样做对得起刘老汉吗?他一心相信着我,相信着我这个唯一的儿子。我曾经会可怜一只瘸了腿的狗,现在却千方百计地想着置人于死地。我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禽兽不如了?我还是我吗?我还是曾经的沈悠然吗?
我一个人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只觉得浑身发软。这时,一个电话响了起来,是李四的号码。难道政府那边又有什么举动了吗?
我缓和了一下心情,接起了电话:“喂!”
“谁允许你把我爸爸接到上海了?”那个声音充满了愤怒。
“你是谁?”
“我是宝儿。”
……
我万万没想到宝儿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我告诉那个真实的宝儿,刘老汉现在身体恢复得很好,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请他不要来。我挂了电话,把李四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看来,我要提前行动了。
我几乎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通医院。我要医院给刘老汉减少用药量,用一些慢性的药让刘老汉慢慢死去,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刘老汉有一天忽然说他感觉自己不行了。我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说实话,我是被吓哭的。我真的是禽兽不如,我在心里千遍百遍地骂自己。不是为了得到上帝的宽恕,而是真正恨透了自己。
不久,我得到了法院的传票。是刘小宝告了我。他要见他的养父。是我剥夺了他这个权利。我想,他这么准时的回来,也是为了刘老汉的遗产吧。
我们从未曾谋面,第一次见面就是法庭。我们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据理力争。
我在法庭上表态,刘老汉身体恢复好些就让刘小宝去医院看他。我深知,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刘小宝则一口咬定我是为了刘老汉的遗产而这样做的。
因为我们这起官司的复杂性,法庭也首先以调解为主。
最终的调解结果是,两周后,我必须让刘小宝儿见刘老汉。两人共同抚养刘老汉。官司先结案。
两周后,刘老汉已经病得快不行了。我守着他,安安静静地守着。他还是握着我的手,难受的时候还把我的手掐破了。最让我心里难过的,是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他是带着幸福离开的。他是继继母之后又一个死在我面前的人。他也是最爱我的人,和继母一样。
刘老汉真的走了,是我亲手害死的。我看着眼前没有任何反应的刘老汉,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我坐在椅子上,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忽然之间,我就两眼发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用手捂着发晕的头蜷缩了起来。
后来,医生还会经常提起:“刘老汉的命真好,有这么孝顺的一个儿子。走的时候一直陪在他身边,伤心地站都站不起来了。便是亲儿子又能怎样。”他们每一次这样夸我,我内心的愧疚就会又增加十倍。
刘小宝来到医院的时候,刘老汉已经离开了。虽然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却开始后悔我的所作所为。我理性地告诉自己:革命既然开始了,就不能结束。哪怕流血流泪。
真宝儿见了假宝儿,我们俩面面相觑。我问他:“你怎么现在才来?”
“你没有资格问我,你什么都不算。”他看都不正眼看我一下,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刘老汉。我把白沙盖过了刘老汉的头:“让他安静地走吧。”
“他怎么会走得这么快?”我最怕问的问题他还是问了。还好,我准备了最合适的答案:“他也累了,让他安静地走吧。”
“都是我的不好,这么久了才回来。”宝儿居然会流泪,让我很惊讶。
“他不会怪你的,他走的时候很幸福。因为他一直没有离开过宝儿。”
“你是要我感谢你吗?”
“不,是我要感谢你。让我感受到了父爱。一种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东西。”
后来的事情就如我计划的一样顺利。虽然宝儿也分得了一些遗产,但我得到了大多数,那是将近一百万的赠与遗产。钱到手的那一刻,我没有高兴。我按着最初的设计,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熙珍,去了巴黎。
我这一生都在逃避,不敢直面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