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我们采取了很多办法,从刘老汉嘴里得到密后来,事码,而一无所获。甚至连刘老汉的亲戚都找不到一个。谁都知道,刘老汉是个光棍,年纪又大了,又没有继承人。他的钱留着就成政府的了。
村里人也曾挑唆过我,说刘老汉藏着大元宝,我能找到就发财了。我还骂那些人眼里只有钱。现在看来,钱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啊。它会要了张阿姨丈夫的手指。
我和张阿姨在刘老汉的房间里到处乱翻,到处乱找。希望能找到些什么。就如鬼子进村一般。刘老汉站在一旁,只是看着。
和傻子在一起,有时候真会把人急疯的。
眼看着一个星期去了,张阿姨的丈夫真被砍掉了一个指头,小拇指没了。我虽从未见过叔叔,心里还是特别难过的。再后来,张阿姨也走了。走得悄无声息。留下一个空空的店面,也没有人敢再租。大家都说那是一个晦气的店面,租了与自己不好。
而张阿姨一走,刘老汉疯得更厉害了。每天往张阿姨留的空商店跑,也不再那么爱笑了。
我相信,即使傻子也是有感情的,并不阻止刘老汉这种行为。这也算是对美好事物的一种纪念吧。他是爱张阿姨的。
一天,刘老汉从外边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大包动物饼干。他说:“宝儿,爸给你买了动物饼干。你最爱吃了。”
我低头,正要从他手里接了过来。他把我按到了床上。撕开包装,拼命地往我嘴里塞。他力气大,再加上发疯,我一个小孩怎么抵得住。
“爸爸记得,爸爸一直都记得,宝儿最爱吃动物饼干了。多么好的饼干都不吃。就吃这一种。”我越是反抗,他越是往我嘴里塞。那种劣质的饼干塞到我满嘴都是,再艰难通过我的脖子,进入肚子。那种感觉,难受得要死。我拼命反抗,紧闭着嘴唇。他就硬是掰开。我不住得往外吐,他就不住得往里塞。我又吐又闹,弄得满床单都是。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吃这种饼干了。
再到后来,我便也不反抗了。任凭他弄死我算了。他大约给我塞了大半袋子,停了下来。见我咳嗽不止,心疼起来了:“宝儿,是爸爸不好。咱不吃了,不吃了!”
“我不是宝儿,我叫沈悠然!”我抓起了剩下的半袋饼干,狠狠砸到了地上。我只想现在离开这里。
“宝儿,你生气了?您要离开爸爸吗?”他在地上踱来踱去:“不行,不行,爸爸不让你走。你不能抛弃爸爸。不能,不能!”
我稍微缓了缓,呼吸顺畅后,拔腿就跑。可是,这是在刘老汉的地盘,哪里跑得了。我不仅被再次抓了回来,还被他用绳子捆了起来。
这才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呢。刘老汉原来只是傻。张阿姨走后,竟如走火入魔一般,发起疯来。每日都是这样,对我百般蹂躏。让我吃那种倒了特多醋的面条。把我倒挂起来,给我嘴里塞袜子。不让我哭,不让我喊救命。
他就像个魔鬼,随时会发作。我就像个死人,任凭他摆布。在这种人间地狱,我不敢奢求快乐,只渴望片刻安宁。
我想到了死,现在的刘老汉真的是连牲畜都不如了。
他一回到家,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今天,他手里拿了一个新书包。
“宝儿,好好学习。其他事,都不要你管!”我这才想起,快到开学的时候了。
他会送我去学校吗?我会得到解救吗?我幻想着。
都怪我当初太任性,把所有人都得罪了。现在哪怕是来一个偷刘老汉东西的人,我也有可能得救了。
刘老汉给我解开了绳子,我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因为我一直被倒挂着,浑身酸痛。还没缓过神来,他又把我拎了起来,给我背上书包。然后就一个人哭了起来:“宝儿上学就丢下老刘了。宝儿不要他爸爸了。”
“宝儿怎么能不要爸爸。宝儿最爱爸爸了。”一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就又心软了。
“宝儿骗人,宝儿走了就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
我对他又可怜,又痛恨。他的心里一定是难受得要死。自已一手拉扯大的孩子,说走就走了。
而我,也必须走了,我要过人的生活了。我不能再留下来了,我要抓住一切机会离开这里。
他哭累了,抱着我睡着了。他睡着的样子也很可爱。就像小孩子一样,均匀地呼吸着。
忽然,屋外有一个人影。我没敢出声,秉着呼吸。人影轻轻推开了门,是李四。他把食指比在嘴唇上:“嘘!别出声!”
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那一刻,他就是我的救星。他走到房间一个大水缸旁,揭开了上面的编制盖子,取出一个小本子。
这时,我也慢慢挪开了刘老汉。李四比划着让我看那个本子。我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上面写着刘老汉每年单独为自己孩子存的钱,准备上大学的用的钱,结婚用的钱。找工作用的钱。怕是刘宝儿一辈子不奋斗都够了。
我又转过头,看了看贴满了奖状的墙。
“刘老汉是个有钱人。精明着呢!”李四拍着拍我的肩膀,轻声安慰着:“别乱想了。叔叔带你逃走吧。”
我从本子后面撕了一张空白页,含着泪写到:
爸爸:
宝儿今天走了,但他会一直记着爸爸。记着爸爸亲手做的面条,记着爸爸买回来的动物饼干,记着过年的新衣裳。宝儿会记着爸爸为宝儿做的一切。爸爸要照顾好自己。宝儿一定会回来的。宝儿不会丢下爸爸的。爸爸要好好生活。想宝儿的时候,看看这张纸,宝儿要爸爸好好生活。
宝儿
我总是把泪水撒在纸条上。我不要刘老汉看到宝儿伤心。所以,擦干眼泪重新写,可是纸又一次湿了。就像我小时候写字,本不想把本子的小角弄皱,却总也做不到,无论多么地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