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个个排着队领了饭菜。
厨房里有几张方桌,众人坐到桌子旁边,各自闷头吃饭,有熟悉的彼此低声交谈着。
沈蔚蓝挑了个位子,小古坐到她身边。
“有的人呀,不要以为进了公主府,就等于飞上了枝头,这公主府可不是这么好待的,没有点真手艺,在这公主府可是混不下去的。”刚刚那个出言挑衅沈蔚蓝的小媳妇又肯安分了。
沈蔚蓝也不搭理她,只是径自低头吃饭。
小古皱了皱眉头,不管怎么说,沈蔚蓝是他义父的继女,也是他义父交给他们保护的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沈蔚蓝让人排挤欺负。
就在他想出言还击两句的时候,突然脚面一痛,扭脸一看,就见沈蔚蓝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噤声。
他委屈巴拉地闭上了刚刚才张开,还没来得及出声的嘴巴,心里有点不高兴,暗道,小爷是想为你出头,结果你还不领情。
就见沈蔚蓝慢条斯理地把饭菜吃完,随后摸出条帕子擦了擦嘴,冲早就吃完饭,正在等她的小古使了个眼色,起身施施然地准备离开。
小古同她一起站了起来。
那小媳妇还不放过她,愤愤地骂道:“小贱人,这么小就会勾引男人了!”
沈蔚蓝蓦地停下脚步,她本想静静地解决了这个嘴巴不饶人的妇人的,不想引起太大的动静,不过看起来,有的人就是欠教训。
她扭脸看向马嬷嬷,“嬷嬷,素日里听闻公主乃是皇家出身,规矩大得很,怎么府里的下人却连‘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都不懂?如此不懂规矩之人也留在府里,您老人家也不怕丢了公主殿下的脸面?”
马嬷嬷的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她也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小丫头竟然长了一张利口。
那小媳妇见她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向马嬷嬷告状,而且点名她不懂规矩,不禁火大地站起身,用手里的筷子指点着她骂道:“小贱人,你再敢满嘴胡沁,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沈蔚蓝依旧不急不缓地看着马嬷嬷道:“马嬷嬷,您就允许一个小小的糕饼师傅在您面前如此无礼?这没有规矩可不成方圆,今天她敢骂我,明天就敢骑到您的头上了。我初来乍到的,不敢说什么,但是您可是老人了,不论是从年纪上来讲,还是从身份上来讲,有您在这里,哪里有她撒泼的份?”
马嬷嬷闻言,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这小媳妇夫家姓莫,娘家姓李,乃是公主殿下身边的金嬷嬷的侄媳妇,身份自然和别人不同。
她家中本来就是做糕饼的,自小学的手艺,鸡蛋糕做的不错,嫁给金嬷嬷的侄子后,便被安插进了厨房,专门偷师,学做手艺,厨房里曾经有不少好的糕饼师傅,手艺被她学去后便被陷害了。
而她则依凭着手艺讨了三公主的欢心,在这厨房里是头一份的人才,就连马嬷嬷都管不了她。
相反,因为金嬷嬷的关系,反而要时常讨好她。
马嬷嬷心里清楚,金嬷嬷这位侄媳妇如今是年轻,再等过几年,这厨房就该她一人独大了,到时候自己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了。
所以,心里也是很烦她,可是又不敢招惹她,只好忍了。
此时,听沈蔚蓝逼她处置莫家媳妇,她虽然心里很想,但是却不能这么做。
因为金嬷嬷万万不能得罪,她的宝贝孙女还想到公主身边去服侍呢,三公主身边服侍的大丫鬟,哪一个每个月没有二两银子的月钱?除了月钱,一应吃用都比别的地方的好不说,还时常有赏赐。
沈蔚蓝也看出马嬷嬷的为难了,便没有再逼迫马嬷嬷,而是对小古道:“去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小古闻言,马上大步向莫家媳妇走去,伸出左手,就像拎小鸡崽似的把莫家媳妇拎在手里。
莫家媳妇大叫了一声:“你想干吗?”
“我本是最怜香惜玉的,但是有的人偏偏不想当香玉,就想当那臭鸡蛋,那我就成全你!”就见小古抬起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拍到她脸上,顿时响起一个异常清脆的声音。
莫家媳妇原本白皙的脸孔顿时肿得老高。
小古又反过手给了她另一边脸孔一巴掌,莫家媳妇的脸顿时肿得跟颗猪头似的。
她杀猪似的惨叫:“救命啊,杀人啦,快叫侍卫啊,有强盗杀人啦——”
厨房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好十来个糕饼师傅呢,平常没有一个不被她欺负的,此时见她挨揍了,全都在一旁看乐子,一个帮她求情说话的都没有。
马嬷嬷也没想到,沈蔚蓝竟然这么霸道,才一来就敢让人打最受三公主宠爱的糕饼师傅,不免忐忑。
一开始,她也想杀杀莫家媳妇的威风,毕竟这厨房是自己在管,但是莫家媳妇却比自己管的还多,但是后来一想到金嬷嬷和孙女的前途,便赶忙出声劝道:“快别打了,三公主最喜欢吃她做的椒盐小烧饼和油炸果子,这是每天早上必吃的早点。”
沈蔚蓝冷笑了一声,“嬷嬷放心吧,只是脸伤了,伤的又不是手,做糕饼靠的是手,又不是脸。”口中这么说着,不过她还是开口道。“好啦,别打了,刚吃了饭,消消食也就算了,回去歇着吧。”
小古闻言,这才把莫家媳妇丢到地上,随后和沈蔚蓝对了一下眼神,便转身离去。
沈蔚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冲马嬷嬷施了一礼,“时候不早了,嬷嬷也回去歇着吧,忙了一天,嬷嬷肯定也累了。”
说完,她径自出了厨房,回到马嬷嬷给她安置的屋子里。
陆续的,别人也回来了,先回来的两个人都和沈蔚蓝一样,是年轻的姑娘,不过年纪比沈蔚蓝略大一些,有一个看起来大概都有二十岁的样子了,不过仍然做了姑娘的打扮,没嫁人。
这间屋子一共用矮柜隔出了五个位置,沈蔚蓝见到她们两个一个占了自己隔壁的位置,另一个则占了中间那个位置,炕头那边的两个位置没占,但是矮柜上却摆着妆奁匣子,便知道还有人没回来。
“哎,今天打莫家媳妇的那个是你什么人?”一个年纪稍轻,长相十分甜美的姑娘兴冲冲的问。
“我哥!”沈蔚蓝胡乱地编造了一下自己和大古、小古的关系。
“他打得可真痛快,我进府也有一年了,天天被莫家媳妇欺负,她还把我当使唤丫头,今天可算是解气了。”那姑娘笑得很开心。
年纪稍大的那个拎起桌子上的茶壶掂了掂,发觉茶壶是空的,便出去打水了。
那年轻的姑娘笑道:“我叫小喜,你叫什么?”
“我叫湘儿!”沈蔚蓝说了自己的那张路引上的名字。
小喜又道:“去打水的那是若苏姐姐,她最拿手的是做甜品,她会做一种叫双皮奶的东西,可好吃了,三个月前才进来。我已经来了一年了,最拿手的是绿豆饼、绿豆糕,还有做红果落。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沈蔚蓝想了想,开口道:“我也没什么最拿手的糕饼,每样糕饼都会做一点。”
“哇——”小喜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她,一脸崇拜的神情。“那你好厉害啊!”
她想了想,又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沈蔚蓝道:“那你以后不要做绿豆饼、绿豆糕、红果落,还有双皮奶好不好?不然的话,若是你比我和若苏姐姐做的好,那我们会被拉出去砍头的。”
沈蔚蓝见她态度真诚,便笑着点了点头,“好!”
“对了,我今年十七了,你呢?”小喜好奇地看着她。
沈蔚蓝微笑,“我十四!”
小喜顿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好厉害啊,才十四岁,就会做这么多糕饼了,我跟我爹学了三年,才学会做这几样。”
沈蔚蓝不太想被她探听去太多的消息,便反问道:“你是怎么进的府?”
“还能怎么进的府?我家原本是鹿城的,离这里五百多里地呢,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讨厌,买了我家的绿豆糕,送进了公主府,结果三公主吃了,就去抓我爹,让我爹进府来当糕饼师傅,只给她一个人做糕饼吃。我爹不想来,我就来啦!”小喜说着,盘腿坐到炕上,用胳膊拄着矮柜的柜面,双手托着腮,瞅着在自己铺位上正在从鹿皮背囊里往外拿衣裳的沈蔚蓝,神情略有些哀愁。
“其实,如果不是这公主府里有太多你害我我害你的事,在这里做事其实也不错。每天把自己手头的活计做完了,就随便去做什么了,每个月还有二两银子的工钱,包吃住,每年还有四季的衣裳,过年还有赏钱可拿。不过我就是想我爹娘了,还有我哥,我嫂子,我离开家的时候,我哥刚成亲,我嫂子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了,现在可能都已经生娃娃了,也不知道我侄子叫什么名字。”
沈蔚蓝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想家的话,对此不予置评,她不知道这姑娘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这姑娘对她的态度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