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蔚蓝算了算,觉得这个价钱倒也不亏,“既然这样,那就买下来吧,你明天把人领过来,咱们签契约,再从牙行请个牙计来当保人。”
林宏远点了点头,“是!小人知道了!”
沈蔚蓝笑道:“你家子峻如今在衙门里干得怎么样?”
林宏远听她问起来,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多谢大小姐提携,子峻现在很得知县老爷的器重,每天都领着人去装水车,以缓解旱情,这十里八乡的人看见我,都会客客气气的。”
“那就好,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去门房里休息一下,喝口茶,等太阳不那么毒了再回去。”
“是!”林宏远神情恭敬地退了下去。
沈蔚蓝松了一口气,她对田地里的事情是一窍不通,不过却也知道,地里的收成,是直接影响到立国根本的,“民以食为天”,百姓吃不起山珍海味,粗粮也一样入口。
但是,如果连粗粮都没得吃的话,那世道就会乱。
历朝历代,每一次朝代更迭,无不是因为一口吃的,百姓才会造反。
前世,就是这一年因为旱灾而出的乱子。
她只希望这一世,不要再出这样的乱子。
转过天来,一大早,林宏远就领了辛店子那个卖庄子的管事的来了,同时还带来了一位在牙行做事的牙计。
看见这个家里竟然是由一个小丫头出面签契约,那管事的很显然有些不太相信,但是看见林宏远对沈蔚蓝的恭敬态度,又加上宣宸这样一位翩翩公子在一旁充当护花使者,管事的也是聪明人,并没有出言不逊,双方很友好地签订了一份土地转让的契约。
因为沈蔚蓝是个女孩子,不方便应酬,所以她把应酬的事情交给了林宏远,给林宏远拿了银子,让林宏远请这位管事的和牙计进城去喝酒。
她把地契和庄子的房契交给了宣宸,又打发了他去衙门帮自己把契约换成官方的文书。
宣宸被她支使得很开心,屁颠屁颠地就跑去衙门帮她把事情办了,顺便从太子哪里蹭了半斤好茶叶,回来讨好未婚妻。
庄子的事情,沈蔚蓝便全权交给林宏远来负责了。
“蓝儿,家里的东西都被烧没了,你进城去布庄瞧瞧,买些衣料回来吧,还有被面、棉花之类的东西也买些回来,娘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几床被子,不然的话,等房子盖好了,咱们没有铺盖。”
随幽然轻声细语地同女儿商量,房子盖好了,铺的盖的都得提前准备好,不然的话,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她本想自己进城去买东西的,但是想了想,又打消了念头,她知道,之前她出事就是因为出门被北郴国的九皇子看见了,把她误认成了姐姐,才被抓的。
她胆子小,知道真相以后被吓坏了,再也不敢随便出门。
沈蔚蓝想了想,点点头,“那好,我现在就去。”
说着,她便翻箱倒柜的找银钱,最后拿了二十两金子出来。
随幽然有些纠结地说:“你再多买几样适合你爹的衣料回来,你爹时常出去奔波,怎么好让他都没有换的?”
沈蔚蓝抿着嘴唇笑了笑,“好了,我知道了,娘,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会买很多很多衣料回来,让你给我爹做很多很多漂亮衣服穿。”
“你这孩子,连娘都打趣。”随幽然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女儿话中的调侃,不禁红了脸。
沈蔚蓝把金子放进钱袋里,叫了宣宸同她一起出门去买东西,凡事都有宣宸的陪同,俨然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因为是夏天,太阳太大了,宣宸心疼她,不准她骑马,特地给她准备了一辆马车,让栾英赶着,又让杜希华赶了辆大板车在后边跟着,四个人进城。
因为马车里放了一个冰釜,所以很凉快。
沈蔚蓝家中没有冰窖,但是宣宸家的别院却挖了一个十分庞大的冰窖,冬天的时候就会让人采冰存起来,等到了夏天一是可以储藏蔬菜瓜果,二是可以用来做冰镇梅子汤什么的。
宣宸同她一起坐在马车里,手上举着一把折扇,帮她扇着风,看着她依旧有些泛红的小脸心疼地说:“依我说,下次干脆让布庄的人把衣料全都送到家里去,咱们在家里挑,也省得你出来被日头晒。”
“我哪有那么娇气。”她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却讶异地发现他的脸上一点汗珠都没有,心中暗道,听师父说武功练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可以不惧寒暑,冬天只穿薄薄的衣衫,夏天也不会汗津津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把武功练到了这种程度?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启蒙比自己早好多年,便是武功比自己高也是很正常的。
他见她看着自己的脸,便涎着脸笑道:“媳妇,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是不是觉得今天的我特别帅?”
“切——”沈蔚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马车很快就来到布庄,宣家的布庄这一次运气比较好,没有被烧,不过别家的布庄却被烧了两家,损失十分惨重。
沈蔚蓝进了布庄,发现布庄的生意很惨淡。
大火之后,城里的百姓只想着赶在入冬之前把房子重新盖好,没什么人惦记做新衣裳的事情。而且通往北郴国的城门还没开,北郴国的商人进不来,没法子进城来采购。
沈蔚蓝熟练地买了几十匹丝绸布匹,又买了上百斤的棉花,让铺子里的伙计帮忙,将东西放到大板车上。
就在这时,一列浩浩荡荡的车队从南门进来,缓缓地停在了马路对面,一个外罩水红色半臂,内穿月白色衫裙的小丫鬟从一辆马车上下来,急匆匆地跑进布庄,气喘吁吁地问:“你们铺子里有没有大红底色白色芙蓉花的妆花缎子?”
沈蔚蓝不经意地抬眸瞥了一眼车队,忽然一皱眉头,因为她清楚地看到马车上悬挂着的马灯上写着“丞相府连”的字样,不禁吓了一跳,心中暗道,这是丞相府的人,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想着,她忽然想起来了,前世,好像也是这个时候,出任辽城副守备的文勇的次子连熙成亲,娶的是东海郡巡盐史薛云天之女薛雅丹。
而文勇的妻子,也就是文家三夫人,和文二夫人是堂姐妹,文家的老夫人虽然不待见文二夫人,但是却很是待见自己的儿子和孙子,所以于情于理,家中都应该派个代表来辽城送贺礼才对。
文家大夫人掌管家中大小事务,肯定不能出来,那么能派出来的就只有无事一身轻的文二夫人了。
再加上文二夫人和文三夫人堂姐妹的关系,这一趟远门,饶是文二夫人不愿意,也得来。
想来,是连熙的好日子近了,所以文家的车队才会出现在这里。
文二夫人对崔大娘是全心的信任,一般出门都会带着她,这次也不会例外。
虽然自己当时才八岁,如今都十三了,也算是大姑娘了,身量也好,长相也好,同八岁的时候大相径庭,崔大娘未必会认得她。
但是她觉得,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避讳着一点好,不然的话,万一被人认出来,会凭空增加许多的麻烦。
想到这里,她干脆转身上了马车,压根就没注意到,一个瘦高个、高颧骨的仆妇正在隔着车窗打量她。
宣羽的视线漫不经心地从这辆马车行掠过,却没说话,而是跟着沈蔚蓝上了马车。
这仆妇便是文二夫人身边最为信任的管家妈妈崔大娘,崔大娘的眼神跟刀子似的盯着这辆远去的马车,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的踪迹,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盈儿,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出神!”坐在崔大娘身边的便是丞相文墨的夫人甄氏,崔大娘闺名卢盈儿。
“二夫人,我发现了一个人……”崔大娘斟酌着自己的语言。
甄氏的脸上一片疲色,她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如此长途跋涉还是头一次,想到这里就暗恨自己的婆婆,小叔子娶儿媳妇而已,居然把她这堂堂的丞相夫人打发到了这种苦寒之地。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不耐烦,“什么人啊?难不成你在这鬼地方也有认识的人?”
“呃……”崔大娘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道。“二夫人,您也知道,奴婢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记性好。二夫人可还记得五年前被火烧死的随氏母女?”
甄氏听到“随氏”两个字,微闭的双眸攸地瞪得极大,扭过脸,眼神凌厉地瞪着崔大娘,“你说你看见随氏了?她不是被火烧死了吗?”
崔大娘赶忙安慰她,“二夫人,你先别急呀,我不是看见随氏了,我看见的好像是十三小姐。”
甄氏听了,不禁松了一口气,“吓死了,我还以为随氏没死呢。”说着,她又露出疑惑的神情。“说起那丫头,当年不是才八岁吗?这么些年了,不知道模样变成什么样子了,你也能认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