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郡王世子妃闻言,不悦地反驳道:“母亲此言差矣,克妻的由来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如今分明就是有人针对德郡王府在捣乱,就是想给傲行扣上一个克妻的大帽子,您身为他的亲祖母,不说安慰他,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混账!”德郡王妃目光凶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掌了这些年的家,难不成连规矩都不懂了?有你这么和婆婆说话的吗?再不懂规矩,我就让绍丰休了你!”
“你……”德郡王世子妃没想到久未见面的婆婆才一出现,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不禁觉得没脸,转身便哭着进了内室。
德郡王妃冷哼了一声,“这庶出的就是和嫡出的不一样,不识大体!”
说着,她抬眸看向自己的儿子,“绍丰啊,虽然我们没能和金家成为亲家,但是该吊唁的也别落了。她是小辈,我不方便去吊唁,就让阮娘代替我去吧,单独随一份奠仪。”
她说的阮娘,便是她身边的那个妈妈。
德郡王世子便应了一声。
德郡王妃起身道:“我把阮娘留下,你们要去的话,一定要带上她,我先回佛堂去了!”
她步履蹒跚地离开儿子的寝室。
德郡王世子冲阮娘抱了抱拳,“阮妈妈,请稍候,我和世子妃去换件衣裳,咱们再启程!”
“世子不用着急,慢慢来便是!”阮妈妈笑容满面地说。“奴婢便在这里等一等也就是了。”
德郡王世子进了内室,哄了世子妃几句,把她哄好了,二人换了素色的衣裳,又拿了些银两,用一只桧木的小木匣子装了,世子妃命贴身的丫鬟抱着小木匣子,这才从内室中走了出来。
才出来,就见到冷傲行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二人面前。
“爹,娘,金小姐死了?”冷傲行声音颤抖地问。
冷绍丰出声安慰儿子,“金府管事的是这样送的信,我和你娘正打算过去瞧瞧……”他顿了一下,打量着儿子那一袭雪白的衣衫。“你也一起来吧!”
“我……我骑马先去……”冷傲行有些六神无主地往外跑去,同时在心中暗骂宣宸办事不利,他明明已经安排了自己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去明里暗里保护金素珠,怎么还会被人得手?
他真是受够了,到底是多大的深仇大恨,那人为什么一直要针对他的未婚妻下手?
冷绍丰望着儿子飘然远去的身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德郡王世子妃抽泣着说:“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了?好好的金姑娘,怎么也没了?”
冷绍丰劝道:“好了,别哭了,先过去瞧瞧吧!”
却说冷傲行径自去了马厩取了马匹,飞身上马之后,快马加鞭来到金府,此时的金府一片素槁,大门上悬着两串白灯笼,门口看门的家丁身上也全都穿着孝。
院子里传来震天的哭声。
“我的女儿啊,昨儿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没了?”
“可坑死我了,我乖巧的孙女啊……”
“大姐,大姐……你不要死,你起来啊……你答应等天暖和了给我买蝈蝈的……”
冷傲行从马上跳下来,也不去管那马,径自冲了进去,就见金府的前厅之中,摆着一口朱漆的大棺材,一群人围着棺材,哭得正惨。
“冷傲行,都是你……你这个丧门星,扫把星,我当初就不该被鬼迷了心窍,答应你们的亲事……”金夫人扭脸看到冷傲行来了,便跌跌撞撞地向他冲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对着他一通抓挠。
冷傲行也不躲闪,由着她在自己脸上、身上又抓又挠地发泄自己的愤怒。
金素珠果然也死了吗?
他忽然噗通一声跪到了冰冷的地砖上,不用金夫人抓挠他,他自己便扬起手来,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打自己的耳光。
他不该听宣宸的,他就该坚持解除这桩婚事,便是被退婚的金素珠在都城不好再嫁,也可以远嫁,那样也好过就这样白白地丢了一条性命。
“傲行……”迟到了一步的德郡王世子妃看到儿子在掌自己的嘴,赶忙扑了过来,跪在他身边,抓住他的双手道。“傲行,你这是做什么啊?你便是对金小姐愧疚,也不该这样伤害自己啊!”
金夫人状若疯狂地瞪着她道:“你们江家的人都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们!就是你们把我女儿害死的,你们快滚!快滚啊!”
那阮妈妈便过来,陪着笑脸道:“金夫人暂且息怒,这好好的,金小姐怎么能故去了呢?可曾请了太医来诊治?”
“滚!滚!”金夫人懒得听她说什么,疯了似的喊道。“都给我滚!来人!把他们给我赶出去!以后,咱们金家和江家势不两立,永远不许江家的人上门!”
金老夫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老泪纵横道:“世子,我家儿媳因为丧女之痛,多有得罪,还请世子和世子妃莫要怪罪。只是,我那可怜的孙女是因何而死,你们也心里有数,还请你们暂且回去吧,不要再往我们心口上撒盐了!”
德郡王世子和世子妃便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眼前这情形,他们若是不离开,也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便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德郡王世子妃小心翼翼地说:“若是贵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打发人去我们府上,鄙府一定竭尽全力!”
但是就在此时,冷傲行却从地上站了起来,大步往前厅走去,不少人过来拦他,金夫人更是跟个疯子似的想要把他给赶出去,但是冷傲行的身法却异常诡异,只是风淡云轻一般地迈了几个步子,便已经进了前厅,出现在棺材旁边。
他低下头,仔细地看着睡在棺材里的金素珠,就见金素珠面容略显痛苦地躺在棺材里,唇色略有些发紫,却不似中毒,在她身边摆放了无数的金银珠宝,几乎要把她埋起来一般。
金夫人跌跌撞撞地追了进来,陡然间看到睡在棺材里的女儿,也顾不得去赶冷傲行,扒着棺材沿身子缓缓地下滑,“我的女儿啊,她还没嫁人,一个姑娘家,连祖坟都不能进,只能埋在荒郊野岭的乱葬岗中,便是做了鬼,也没有能照应她的祖先……”
“我娶她!”冷傲行双目赤红,声音嘶哑地说。“我娶她过门,让她进冷家祖坟!”
金夫人闻言,顿时就不哭了,用衣袖擦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挣扎着爬起来瞪着他问道:“当真?你愿意和我家珠儿冥婚?”
“我愿意!”冷傲行咬牙道。“我愿意娶金姑娘的灵位过门!”
他蓦地转身,看向自己的爹娘,沉声道:“爹,娘,我要和金姑娘冥婚!但是至此之后,你们就不准再逼我另娶她人!”
德郡王世子夫妇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无奈,但是看到儿子态度这样坚决,便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德郡王世子妃开口道:“既然这样,你就先跟娘回去,娘帮你操持冥婚的事!”
“不!我留在这里陪她!”冷傲行神情凄冷地说。“她活着的时候,我一直都躲着她,如今她死了,就让我好好陪着她吧!”
德郡王世子妃便扭脸看了相公一眼,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和相公一起,径自离去。
反而是那位阮妈妈,缓步来到冷傲行的身边,脱下了身上的火鼠皮大氅,帮冷傲行披到肩膀上,一脸爱怜的神情开口道:“孙少爷,你急着出门来看金姑娘,也没来得及穿件大氅,你在这陪着金姑娘,也不能把自己打熬病了,更何况你还要娶金姑娘的灵位过门呢!”
说着,阮妈妈扭脸瞥了一眼躺在棺材里的金素珠,突然伸手进棺材里,握住金素珠的一只手,将她的手拉了起来,然后又抓过冷傲行的手,将二人的两只手握在一处。
“金姑娘是个好姑娘,虽然你和她今生无缘,但求来生吧!”她轻轻地拍了拍冷傲行覆在上边的手背,随后转身走了。
谁知道她刚走到门口,便见到宣宸和沈蔚蓝联袂而来,便停下脚步,让开道路。
“呦,这不是阮妈妈吗?”宣宸停下脚步,漫不经心地同她打招呼。
阮妈妈便是一愣,随即抬眸辨认着他的样子,恍然大悟道;“是昌平郡王世子啊!”
宣宸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阮妈妈是来吊唁金小姐的?”
“可不是……”阮妈妈便扭脸瞥了一眼停放在前厅里的红漆棺木,眯着眼睛,一脸惋惜的神情。“可惜了!”
“这位妈妈可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沈蔚蓝忽然开口道,她一脸严肃的表情。“听我娘说,遇到这种场合,可千万不能说什么可惜啊惋惜的话,不然啊,那死去的冤魂搞不好会半夜从棺材里爬出来,然后缠上你呢!”
阮妈妈脸上顿时就变颜变色的,厉声斥责道:“这位姑娘还请慎言,人家家中正在办丧事,哪有你这么开玩笑的?”
“我可不是开玩笑,妈妈,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可要警醒点,说不定到了半夜,金姑娘的冤魂就躺在你的身边,一起陪你入睡呢。”沈蔚蓝压低了嗓音,在阮妈妈身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