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将绣品拿近,太后凑近了仔细地看上边的针线,就见上边的针脚匀称,配色极为不简单,太后不禁微微皱起眉头,睨着宣羽道:“羽哥儿,你也一把年纪了,居然来欺哄哀家,你是觉得你是哀家的亲侄子,哀家就舍不得治你的罪是不是?这孩子今年才几岁?从几年前就开始做针线,莫非她是天上的织女星下凡不成?”
太后想的没错,普通人家的小姐,便是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学刺绣,到了沈蔚蓝现如今的年纪,也不过才刚刚能学成。如果真如宣羽所说,这两幅绣品绣了好几年的话,那这丫头从几岁开始就精通刺绣了?
“侄儿哪敢欺哄姑妈?”宣羽呵呵笑道。“姑妈若是不信,可以考验这丫头,让她当场绣个帕子什么的。”
太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哀家可没这个闲工夫,好了,绣品留下吧,人你带走就是!”
“可是……”宣羽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这绣品还没镶嵌好呢!”
“难不成宫里还缺了会做屏风的人?”太后不太想让他把绣品带走,也免得自己惦记,便道。“再说了,宫里的工匠不比外边的人手艺好?”
宣羽抬手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说:“既然姑妈想留下,那就留下好了。那什么,宸哥儿本来打算今天来见姑妈的,正在宫门口候着呢,姑妈要不要见见他?”
太后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这小猴崽子,跟你小时候一般调皮,要进宫便进来呗,难不成哀家还不让他进宫了?”
宣羽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搐了一下,心说可不就是你老人家不让他儿子进宫的,特地吩咐了看守宫门的人,要是宣宸来了不许进,现在却拿这事来说嘴。
一旁的安公公闻言,便出去,打发了一个小太监去宫门处传太后的口谕。
太后绝对可以说是一个聪明人,宣沈蔚蓝进宫的时候,她特地吩咐了安公公,让安公公叮嘱宫门守卫,不准放宣宸进宫。
宣羽一早进宫上早朝,身上肯定不会带着绣品的。
而沈蔚蓝进宫的时候,也没有带那两幅绣品,那两幅绣品是宣羽送过来的,就证明有人往宫里送。
这个送绣品的人,除了宣宸不做他人想。
太后调转视线,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蔚蓝,“起来吧,哀家这里刚好有一件衣裳,想在上边绣个花样,正拿不准配什么颜色呢,你来帮哀家瞧瞧。”
“是!”沈蔚蓝悄无声息地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太后面前。
一个妈妈从地柜中拿出一个小包袱,放到炕桌上打开,里边是一件帝王色的内衫,下摆处绷着花绷子。
太后笑道:“哀家打算在上边绣上一丛如意纹,只是这颜色左选右选都觉得不好看!”
沈蔚蓝打量着那件内衫,帝王色的内衫,也只有皇上才有资格穿,不禁笑道:“想必这件内衫太后是做给皇上的,皇上乃天子,为人必然庄重,所以不宜配浅色,那样搭配出来的颜色会显得略有些轻浮,配不上皇上庄重的身份。所以民女建议太后娘娘选黑色、藏蓝或者暗紫色,中规中矩,又庄重大方。”
太后听了,徐徐点头,这不过是试探她是否真懂刺绣罢了,若是连最基本的配色都掌握不了,那就证明这两幅双面绣有水分。
沈蔚蓝顿了一下,忽然又笑起来,“其实,太后娘娘完全不必为这等小事忧心,不管太后娘娘如何配色,这内衫是太后娘娘亲手做给皇上的,单是做娘的这份心,皇上也会觉得这件内衫是世上最好看的。”
太后微微眯了眯眼睛,扭脸看向宣羽,“你倒是会挑人,这张小嘴甜的让哀家都快受不住了。”
宣羽嘿嘿一笑,“侄儿看人的眼光随姑妈!”
太后没好气地给了他一记白眼,“你还有脸说,昨儿正用晚膳呢,却让礼亲王妃哭着闹上门来,哀家的脸都快丢光了,礼亲王府的烂摊子要怎么收拾,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有什么难办的?”宣羽笑吟吟的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儿媳妇,你来说说看,怎样才最快的终结此事,让礼亲王府不再闹事?”
沈蔚蓝听了这话,低垂的脸孔上神情微微一怔,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维持自己低眉顺眼的模样,低声道:“有太后和宣伯伯在,民女身为一介晚辈,没有民女说话的份儿!”
太后却忽然冷眸一闪,板起脸孔,摆出一副莫测高深的表情道:“哀家想听你说!”
沈蔚蓝攸地抬起头,似乎被太后的话惊到一般,但眼神却异常沉幽,她心中知晓,太后这分明是要考验她能否有资格进昌平郡王府的大门。
只要她这时候表现得差一点,她和宣宸的亲事都可能会被取消。
此时此刻,她犹豫了!
曾经,她恨宣宸恨得要死,还想过,等有一天,她利用宣家的势力扳倒文氏一族,报仇雪恨之后,再离开宣宸。
可是,在她知道只要太后一句话,便能取消这桩亲事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她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之中,宣宸已经成为她生活中的全部!
她无法想象,自己离开那个讨厌鬼以后的日子。
想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扭脸看向宣羽,轻声道:“此事,宣伯伯不是已经有了主意?昨天傍晚,宣伯伯不是已经对礼亲王表达了您的意见?许是宣伯伯玩笑般的语气才让礼亲王没有当真,若是宣伯伯认真一些,礼亲王将此事当真,或许就会少许多的麻烦!”
宣宸的浓眉高高的扬起,他当然知道自己昨天傍晚跟礼亲王说过什么,不禁微微一笑,“丫头,此事若是弄假成真,你可就委屈了!”
沈蔚蓝淡淡地垂下眼帘,“依晚辈拙见,昔日,礼亲王府和宣伯伯的恩怨,注定两家不可能会握手言和。”
太后有些不悦地沉下脸孔,“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哀家怎么听不懂?”
宣羽闻言,得意地笑了起来,“姑妈,是这么回事,昨天傍晚,礼亲王带着挽翠郡主找上门来,想让我给礼亲王郡主一个公道。然后我就说,不如让挽翠郡主给宸哥儿做妾,把他们父女给气走了。”
太后险些失了自己端庄的样子,嘴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有些无语地看着宣宸,心中暗道,宣家和礼亲王府因为这小子昔日的鲁莽,也算是结下了不解之仇,想要和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太后微微眯着眼睛,盯着沈蔚蓝,“那你呢?如果哀家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才是宸哥儿的未婚妻!”
沈蔚蓝淡淡一笑,“昨天,民女也见到挽翠郡主了,从挽翠郡主对宣家的态度便能知晓,她是极厌恶宣家的,也很不喜欢宸哥儿,别说做妾,便是做正妻也是决计不肯的。既然是不可能成真的事情,对民女和宸哥儿的亲事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影响。”
太后的神情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良久,才陡然一笑,“你师父还好吧?”
沈蔚蓝心中一松,知道自己过关了,得到了太后的认可,马上回道:“家师一切都好,劳太后挂念!”
太后笑道:“你师父小时候皮的跟只小猴崽子似的,哀家的寝宫里种了几棵桃树,你师父小时候老是撺掇皇上和昌平郡王,一起到哀家的寝宫里来偷桃子吃。这一晃,好几十年过去了,哀家也老了。”
“太后不老,太后必能长命百岁!”沈蔚蓝拍了太后一记马屁。
太后呵呵笑了起来,头上的一支白玉簪上的流苏因她的笑而微微颤动,“都说皇上能活万岁,娘娘能活千岁,可这世上又有哪一个皇上活了一万年?娘娘活了一千年的?俗话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若是真的活上那么些年,不成了活妖精了?”
“太后娘娘可千万莫要说这样的话,回头皇上听见了,该伤心了!”沈蔚蓝出言宽慰太后。
太后闻言,不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扭脸对宣羽道:“你的眼光倒是不错,是个会疼人的。”
沈蔚蓝的脸上顿时一红,刚刚只想着要讨太后欢心,也免得自己还没报仇,这条小命就先丢在太后手里。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太后认为自己不适合宣宸,自己这条小命就保不住!
对于昌平郡王府这样的人家来说,压根就不可能会退婚,因为那样的话,会丢面子。
所以,只有她无声无息地丢掉这条小命,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宣羽自傲地夸赞自己,“那是,侄儿就说侄儿这挑人的眼光随姑妈来着。”
“行了,少拍哀家马屁了!”太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大把年纪了,反而不如小时候稳重了。”
“母后这样说,可见是最了解昌平郡王的!”随着清朗的话音,一个身着帝王服色的俊朗男子从外边走了进来,晶亮锐利的一双眸子,淡淡地掠过沈蔚蓝的脸孔,随后笑吟吟地给太后施礼。“儿臣给太后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