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郡王大小也是个王爷,虽然比不上皇族亲眷身份尊贵,但凭自己挣的这份功名,在皇上跟前比那些碌碌无为的皇族亲眷还有面子。
马车沿着规定的路线来至内宫的大门前,这才停下。
宣羽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自己的王妃从车上下来,天气寒冷,特地帮她掩好风帽,这才搀扶着她进了内宫的宫门。
按理说,男子不得随意进入内宫,但是因为当今太后是宣羽的亲姑妈,所以有些特权。
而且今天本来就是娘家人进宫的日子。
二人一路来到太后的寝宫,早有一个上了些许年纪的太监在门口等着了,看见他们后赶忙迎了过来。
“奴才想着,王爷和王妃一向孝顺,特地早早地出来想要迎一迎二位,没想到这才一出来,二位就到了。”
“安公公,多日不见,一向可好?”宣羽同这太监熟稔地寒暄着。
“好,奴才身子骨棒着呢,前些日子王爷派人送进来的老山参,太后她老人家也赏了奴才一根,奴才吃着,身子骨越发的结实了,都是托了王爷的福。”安公公神情恭敬地说。
宣羽和安公公一边往寝宫里走,一边说:“太后最近的身子怎么样?膳食上可好?”
“太后顿顿饭都吃得好。”安公公说着,扭脸瞥一眼在一旁款款而行的百里遥,笑道。“自打王妃教了太后打那套太极拳,太后的身子骨就越发的结实起来,膳食也用的多了,如今天天都练呢。每天早晨一起来,就在院子里打拳。”
百里遥忙道:“臣妇可不敢居功,这都是太后她老人家洪福齐天。”
三个人说着,便来到了寝宫里边。
有宫女上来接过二人身上的大毛衣裳,放置到一旁。
寝宫里边一片欢声笑语,已经有人赶在了宣羽夫妇之前来了。
有小太监急匆匆地赶了进去通禀,里边的欢声笑语霎时便停了。
二人穿过重重帘幕,进到里边的花厅,花厅的正中是一把凤椅,凤椅前是一道淡金色的水晶珠帘,珠帘后的凤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穿暗紫色朝服的妇人,这妇人年岁不小了,不过保养得宜,看起来还不到四十的样子。
她头上戴着一顶蝶戏百花的点翠凤冠,凤冠之上镶嵌着各色名贵的珍珠宝石,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颗颗都有小指粗细的东珠。
在她的左边下首的位置坐着一个年纪三十开外的中年男子,这男子面白如玉,五官端正,身上穿着亲王的服色,深紫色的朝服,胸前的补子上绣着四团蟒纹,头戴赤金冠。
在他对面坐着一位命妇,三十上下的年纪,身上是亲王王妃的服色,模样生得不错,就是身形干瘦干瘦的,一双大眼,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乱转,高高的颧骨,一看便知是心计深沉之人。
这是一对夫妻,乃是礼亲王夫妇。
而这位礼亲王妃的身边,是一个年纪大概十来岁的女孩,女孩的模样生得不错,身上穿着一袭水红色织芙蓉花的对襟长袄,领口一颗黑珍珠的别针,头上梳着双螺髻,恰到好处地点缀了几样首饰。
这个女孩是礼亲王夫妇的嫡出女儿,名唤轩辕挽翠,人称挽翠郡主。
见到宣羽夫妇,礼亲王和王妃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刻意地转过头去,选择了无视。
说起这位礼亲王,和当今皇帝同出一族,乃是一个太祖父,都姓轩辕。
那还是十几年前,上一任礼亲王还活着的时候,先皇将老礼亲王之女,现任的礼亲王的亲妹妹暮雪郡主赐婚给了宣羽。
但是因为一些事情,最后婚事没成,两家也闹得水火不容,如今见到面就跟见到陌生人一样。
宣羽夫妇也没搭理他们,径自跪到宫女们放置好的拜垫上,给太后请了安。
“起来吧!”太后一看自己的亲侄子来了,心情格外的好。“你们两个来得倒早,怎么没见柔儿?”
百里遥便陪着笑脸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柔儿前两日染了风寒,臣妇没敢让她进宫,生怕她将病气传给太后。等她好了,臣妇再让她进宫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还没说话,却听挽翠郡主在一旁发出一声轻笑,“亦柔县主这身子骨可真是要命,前两日去郊外的马场看赛马的时候,她还活蹦乱跳的,今日来给太后请安,她就病了。按理说我该去探望她才是,只可惜王妃说她得的病会传人,倒叫我不敢登门了。”
这番话说出来,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这不是挑衅还能是什么?
太后在宫里混到如今这局面,什么没经过?什么没见过?又哪里看不出来这位挽翠郡主是在给昌平郡王的女儿宣亦柔上眼药。
她姓宣,当然是向着宣家的人,闻言便笑道:“哀家也听太医说了,亦柔这丫头就是不知好歹,明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还跑去马场吹风,这才染了伤寒。你们两个回去告诉她,这就是个教训,看她下次还这样不!”
百里遥赶忙笑道:“这丫头就是不让我省心,如今有了太后这话,日后她若是再不听话,臣妇就有话说了。”
礼亲王一家三口见太后明显偏向昌平郡王这一家子,心中全都暗暗不悦,不过面上却没带出来。
谁叫人家有血缘关系呢?那是亲姑侄,别人便是气也白气,他们这一支如今和皇上的血脉越来越远,虽是世袭的亲王,但是在皇上面前却越来越不得脸。
太后又道:“宸哥儿可有信来?他在辽城可还习惯?”
“有有有……”百里遥笑道。“这孩子每七天就派人给臣妇送封信来,一直惦记着您呢,只是边关乃是苦寒之地,也没有什么新鲜的物件,没法子尽孝心。”
一旁的礼亲王妃忽然开口道:“听说你们家宸哥儿订了亲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
百里遥好像没听见似的,没搭理礼亲王妃。
倒是太后,眯着眼睛道:“我们宸哥儿娶媳妇,家世倒是次要的,主要得能干!”
百里遥笑道:“这是自然的,这丫头如今年纪还小,能干不能干的倒还看不出来,不过琴棋书画都是精通的。太后派给我们柔姐儿的几位嬷嬷都见识过的,可见家教是好的。”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听说了,你特地试了那丫头,那丫头样样都是好的,就是听说脾气有些大,可得好好磋磨磋磨,咱们家宸哥儿那可是千顷地一棵苗,哀家都舍不得数落他一句的,日后可万万不能受媳妇的气。”
百里遥笑着说:“他们私底下倒还好,这丫头虽然是个厉害的,不过却最是讲道理。”
就见礼亲王妃倒吸了一口凉气,“昌平郡王妃,你那未来的儿媳妇还没过来呢,就让她整日里和你家宸哥儿混在一起,这于礼不合吧?”
百里遥闻言,终于肯给她一点注意力了,她似笑非笑地瞥着礼亲王妃,“那王妃可得看好了你们家挽翠郡主,千万别让她和男子见面,什么去马场看赛马之类的事情也别做了,那些骑手可都是男子。堂会什么的也别看了,几个当红的小生和花旦可都是男子。还有,马车什么的也别坐了,你家的车夫也是男子吧?上次我去牡丹楼吃饭,刚好看见你家的挽翠郡主同几个王孙贵胄们一起赏花,这于礼不合吧?”
“你……”礼亲王妃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番话非但没能让百里遥难堪,反而被她牵扯到自己的女儿身上来了,不禁气得面红耳赤的,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挽翠郡主在一旁也红了脸,此时若非是在太后的寝宫,她怕是早就发作骂人了,但是太后就坐在旁边,她只能勉强按捺着自己心中的怒气,
太后似笑非笑地睨了百里遥一眼,随后对礼亲王一家道:“你们进宫来,还没去见过皇上和皇后娘娘吧?也去见见他们,等晌午的时候记得过来,陪哀家用膳。哀家整日里一个人用膳,闷都闷死了,今天也好热闹热闹。”
礼亲王一家三口便明白了,太后这是有话想单独和宣羽夫妇说,便很识趣地告辞了。
等到礼亲王一家三口走远了,那位安公公又将寝宫里其他的宫女全都带了出去,只剩了太后身边一个贴身的老妈妈。
太后这才开口道:“你们两个来的刚好,昨天太子才来求着哀家,让哀家帮他一个忙。”
太后说着,露出为难的神情,“说起来,此事有些坏了祖宗的规矩,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事都怪你!”太后没好气地瞪了百里遥一眼,抱怨道。“要不是你平日里老是在太子耳边念叨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太子也不会生出这种心思。”
百里遥笑道:“太后您老人家一上来就没头没脑地数落臣妇,但好歹也跟臣妇说明白,臣妇到底犯了什么错了?让您老人家这么生气,若真是臣妇的错,臣妇给您磕头赔礼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