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蔚蓝从车辕上跳了下去,几步跳上台阶,许是每天都负重跑步的关系,身上突然不负重了,她跑跳起来觉得特别的灵巧。
一个士兵走过来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送礼的!”叶蔚蓝声音清脆地说。
“送礼的?”那士兵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然后抬眼瞥了一眼沈洛,许是沈洛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震慑得这士兵没敢说别的废话,便伸手指着西边道。“送礼的话,走西角门,那边有人专门收年节礼。”
“没那么大的功夫!”沈洛语气很不好地说着,便开始从马车里往外搬东西,一样样地丢给丢到镇北将军府门前的台阶上。
那士兵有点急了,“你这人,还有没有点规矩?”
“那是百里潇的规矩,不是我的!”沈洛气哼哼地说着,已经把好几盒价值连城的珠宝丢到了台阶上。
在他的带动上,宋恒之和随忠义也纷纷开始从车上往下搬布匹。
那士兵一看此人也忒狂妄了,顿时就不干了,“尔那贼子,莫非是来将军府捣乱的不成?”
但是沈洛只是用了一个眼神,就把他给震住了,他犹豫了片刻,没敢让人动手,而是派人去通知管家。
等管家到了的时候,沈洛已经把马车里的东西全都搬了下来,那些士兵慑于他身上的气势,也不敢动手阻止,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把一个又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丢到地上。
因为马车上都是些轻巧的盒子,所以他很快就搬完了,但是两辆大板车上都是沉重的布匹,布这种东西其实都很沉的,宋恒之和老何头便是有再大的力气,一次最多也只能搬两、三匹下来。
“哎呦,这不是沈爷吗?您这是干什么?”这位管家自然是认得沈洛的,百里潇帮着叶蔚蓝家里盖房子的时候,都是这位管家跑前跑后的帮忙打点,看见他在大门口折腾,赶紧吩咐了一名士兵去请百里潇,然后便拱手冲着他赔笑起来。
“这不过年了吗?你们家堂姑太太刚上我们家串了个门子,送了点年节礼,我这得回礼啊。”沈洛口中嘲讽着,觉得宋恒之和随忠义的动作太慢了,看得不耐烦,大步走了过去,直接牵起一辆牛车,牵到将军府门口,让牛屁股冲着将军府的大门,他纵身上了牛车,站在车辕的位置,一抬脚,就把车上那些布匹全给踹到了地上,布匹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然后又牵过另一辆牛车。
“哎呦,我的沈爷,您这是怎么话说的?这这这……”昨天去叶蔚蓝家中,这位管家也跟着去了,知道这些礼都是他们家堂姑太太送出去的,现在却让人家原封不动地给送了回来,而且还是以这种态度给送回来,其中的详情值得好好地玩味啊。
说话间,百里潇从里边走了出来,看见这副情景,有些不自在。
“老沈,你这是干吗?”
“给你送点礼!”沈洛站在车辕上,一脚把第二辆牛车上的东西给踹到地上。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惊天动地地传了过来,远处过来一列马队,人数大概在百人上下,来到近前,纷纷勒住马缰,为首的男子一身风霜地打马上跳下来,随手把马缰交给随从,然后大步过来,打量了一眼眼前的情形,出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郡王爷,你可算来了。”看见宣羽来了,百里潇可算是看见亲人了,赶紧告状道。“今儿小遥去老沈那,把宸哥儿带了回来,顺便送了点年节礼过去,可是这老沈也太不近人情了,居然都给送回来了,而且还……你瞧瞧,他这是什么态度?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百里潇跟沈洛并没有很深的交情,之所以认得他,也都是因为宣羽的关系,所以把一腔怒气全都撒到了宣羽的身上。要不是宣羽再三警告他,必须要善待沈洛此人,他早就下令拿人了,还能受他这份气?
“他不是打你的脸,他这是在打我的脸呢。”宣羽不禁头疼,他这小妻子也真是能闯祸,他不过就是跟她说给儿子定了门亲事,就跟他翻脸了,连夜收拾了东西就来了辽城。
而他因为公事缠身,没能及时跟过来,才慢到了一步,就让她闯了这么大的祸,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但是,对沈洛此人,他还不能绝交,必须要笼络住才行,想到这里,他冲沈洛笑道:“老沈,不过是点年节礼,哪里让你不满意了?若是不满意的话,你说出来,我给你换。”
沈洛从车辕上跳下来,拍了拍手,招呼宋恒之和随忠义,“你们先走!”
宋恒之和随忠义答应了一声,便过来一人牵起一辆牛车,先走了。
而沈洛则大步走到宣羽跟前,从怀里把礼单摸了出来,往宣羽怀里一塞,还特地露了一半在外边,面无表情地说:“礼单你收好了,东西我是按着数送来的,要是差了一样半样的,绝对不是我弄丢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招呼着叶蔚蓝上了马车,便扬长而去。
百里潇恼火地说:“这都是什么事?老沈这人的脾气也太个性了!”
宣羽扭脸瞥了瞥百里潇,对他的反应实在是有些无语,百里潇此人读书不多,便是打仗也是直来直去,不太喜欢那些弯弯绕的东西,所以看不出来这里边的事。
但是他却很清楚,自己那位娇妻和沈洛过的这一招,自己这方是完败,想拿钱砸人,却结结实实地让人把脸打了回来。
沈洛是什么人物?旁人不清楚,他清楚得很!
向来,只有沈洛欺负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份!
……
看见久违的丈夫,百里遥的脸上没有半点开心的神情,一直都阴沉着坐在炕头,斜斜地倚着一个喜鹊登梅的大迎枕。
一个妇人从外边走进来,低声道:“遥姑姑,东西一样不差,全给送回来了,还多了这些东西。”
那妇人便把一叠厚厚的银票、一块翡翠玉佩,一张婚书给递了过来,又道:“咱们没带回来的少爷的行李也被送回来了。”
百里遥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丝笑意,接过婚书看了看,满意地开口道:“看样子,他们是读懂了我的意思了。”
看着她脸上的那一抹浅浅的笑意,宣羽忍不住道:“人家这大嘴巴子都抽你脸上了,你还笑得出来!”
“怎么笑不出来?”百里遥这才放松了语调,笑吟吟地说。“他们肯把东西全都原封不动地给我扔回来,又把婚书和定亲的信物给送回来,就证明他们不是贪财之人,不是想借着女儿来攀附咱们家的富贵,我当然该笑了。”
这,可是她对未来儿媳妇的第一步考验!
宣羽这才明白了什么,不禁目瞪口呆地说:“你是……”
百里遥娇嗔地瞥了他一眼,把玩着手中的一条双面绣的帕子,“没错,我就是故意的。”
宣羽觉得太阳穴有些抽痛,实在是有些搞不懂,他的小娇妻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你搞这么多事,到底是想干吗?”
“我总得瞧瞧,你给我定下的这个儿媳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我百里遥的儿子,可不能娶个一无是处的乡下丫头回来!”百里遥慢条斯理地说。“她有半点不合我的意,这桩婚事就不能作数!”
“你……”宣羽不禁气结,伸手指着她道。“小遥,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行事,可是会给我招来祸端的!”
夫妻成亲那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对他的小娇妻说这样的重话!
“祸端?什么祸端?”百里遥嫁给他十几年,向来只见过他无法无天的样子,还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不禁有些好奇。
宣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对屋子里所有服侍的丫鬟婆子全都打发了出去,并且叮嘱他们,把院子给空出来,任何人不得出入。
见到丈夫这么凝重,百里遥更加好奇了。
宣羽把所有的人都打发出去,然后侧耳听了听,确定附近没有闲人,这才坐到妻子身边,将声音压到极低地说:“沈洛他爹从前是皇上的贴身侍卫,他娘是皇上的奶娘,昔日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多少人想着刺杀他,沈洛的爹娘都是为了他死的,所以皇上有话,有他在,就有沈洛在。人人都说我和皇上是表兄弟,所以才亲近,却不知,他们是吃一口奶长大的,跟皇上的情分,比我还亲近。”
百里遥顿时对沈洛此人产生了一丝好奇,“那怎么他后来落到这步田地了?”
“他十五岁那年,祖父打发他去鞑子国卧底,这一去就是十好几年,三年前回来,他带了个女人……”宣羽便低声将沈洛和随念心联手刺杀鞑子国先帝的事情跟她说了。
“这件事实在是事关重大,若是消息泄露,肯定会引起鞑子国的震怒,便是为了脸面,鞑子国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让事情过去,怕是又会起战事,所以除了我和皇上,没人知道鞑子国的先皇是被他们两个弄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