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嘴上不说,心中却也觉得,她实在是太累了。
每天卯时初就起床,除了接受沈洛的训练、泡澡、吃饭以外,她全部的时间都花在绣花上了。
这样又伤身,又伤眼,他看在眼中,只是心疼。
“那是给你留的生活费,又不是给我留的生活费。”叶蔚蓝抽空瞥了他一眼,继续埋头绣花,她可从来都没想过花他的钱。
“你是我未婚妻,咱俩还用分彼此吗?”他不喜欢她这副冷淡的样子,忍不住油嘴滑舌地开起玩笑。
叶蔚蓝有些无奈地停下手中的针线,抬眼瞥着他道:“世子爷,可以拜托你不要打扰我绣花吗?”
他这样子,她都没有办法专心绣花了。
“我有个事想跟你说。”宣宸凑近她,换上了一脸认真的表情,看起来好像真的是有正经事一般。
“什么事?”叶蔚蓝不感兴趣地问,她觉得这家伙根本就没什么正经事。
他所谓的正经事,就是缠着她瞎闹。
“你说咱俩合伙开个糕饼铺子怎么样?”他语出惊人。“我也是今天才想到的,咱们开那种连锁的糕饼铺子,在沧澜王朝所有的府城县衙全都开分店,说不定咱俩能发财呢。”
身为沧澜王朝最会挣钱的女人的儿子,他的商业天分不容小觑。
“开糕饼铺子?”叶蔚蓝想了想,摇摇头,出声打击他。“我觉得这不现实。”
“为什么?”宣宸才觉得自己出了个好主意,却被她给打击了,不禁有点不高兴。
叶蔚蓝心平气和地给他分析道:“大户人家里都有专门做糕点的厨子,而且他们会有两点担心,第一是觉得外边铺子里卖的糕点不干净,二是担心有人会给他们下毒,所以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到外边的糕饼铺子来买糕饼。”
“而小门小户的,又买不起太贵的糕饼,他们最常买的就是鸡蛋糕和普通的白皮点心,也就是说,他们的消费能力,只买得起十五个铜板一斤的点心,稍微贵一些的便不好卖。”
“而各府衙县城差不多都有老字号的卖鸡蛋糕的糕饼铺子,要是咱们新成立一家的话,单是客人就不好抢。再来就是一个保存的问题,冬天还略微好一点,夏天的话,点心这种东西根本就放不住的。”
她一路从都城而来,沿途经过了很多渡口,几乎在每一个渡口,都亲自去逛过附近的城镇,因为她也在寻找可以赚钱的商机,想找那种没人做的生意,这样比较好打开局面,但是她很失望,她发现,凡是她能想得到的买卖,都有人在做,所以她才会决定,乖乖地绣花来挣钱。
却听宣宸说:“如果我们研究出那种没有人在卖的糕饼呢?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厨子也不会做的,一般的糕饼铺子里也不会卖的。”
叶蔚蓝的眼睛瞬间睁大,本能地觉得他出了好主意,一直以来,都是物以稀为贵,便如同她的绣品。
但是她认真地想了想,又道:“但我还是那句话,有钱的人家怕有人给他们下毒,不敢买外边的糕点,而穷人们又买不起。”
“还有小富之家呢!”宣宸神情笃定地说。“除了不会来买糕点的大富之家和买不起糕点的穷人家,还有一般富裕的人家,这样的人家即便是家中有厨子,也未必人人会做点心,如果我们能准确地定位市场,糕饼铺子还是会有销路的。”
“定位市场?”叶蔚蓝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商家根据同行现有的商品在市场上所处的位置,针对客人对该类商品的某些特征或属性的重视程度,为本企业产品塑造与众不同的、给人印象鲜明的形象,并将这种形象生动地传递给客人,从而使该类商品在市场上确定适当的位置。”宣宸给她解释道。
但是她依旧是一头雾水,因为里边有很多词汇她都听不懂。
宣宸见她一脸茫然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懂,便耐心地给她解释,“我给你打个比方,一般的庄户人家,就比如说是英姨家里,以他们的收入,就不能顿顿都吃大米,时常得吃些棒子面,或者糙米面,也不能顿顿都吃鱼、肉,不然的话,就省不出钱来供陈富贵念书。但是咱们家里……”
他极是自然地用了“咱们家”这个词,“但是在咱们家里,就可以顿顿都吃好的,还可以天天都做点心来吃。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啊……”叶蔚蓝恍然,她这才明白宣宸的比喻。
宣宸又道:“以都城为例,都城一共有二百九十多间铺子,其中糕饼铺子有九间,主要都是卖鸡蛋糕和白皮点心的,因为这两样点心不容易坏,一般的人家走亲戚,或者过年的时候,姑奶奶回娘家,都会买点心。”
“除此之外,其中的几间会卖一些绿豆糕和油炸麻花之类的同样不容易坏的点心,还有几家会卖一些专门属于自己的特色点心,比如驴打滚和萨琪玛这种比普通的鸡蛋糕要略贵一些,但是又不会贵太多的点心。”
“都城还有七间规模比较大的酒楼,这些酒楼里的厨子都会有一些自己拿手的糕点,但是却不会去外边卖。你说,如果咱们把这个空白给补上,会不会赚大钱?”
叶蔚蓝开始认真思考他的话,她知道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不然的话,前世也不可能会探查出她嫁给太子的目的是为了刺杀太子,更不可能会知道那盒胭脂里有毒。
她不知道他前世是否做过生意,但是他此时的建议,却让她很心动,只是,她还有很多疑惑,“咱们两个都在跟我师父学武功,哪里来的时间去弄铺子?”
这是她最大的隐忧,“而且,咱们也没有铺子啊,城里的铺子根本就是一铺难求,咱们这家店开在哪里?”
但是她的担忧对宣宸来讲似乎都不是个事,宣宸道:“这些都不是问题!咱们没时间,可以雇人来做,买几个人,签了死契,再把手艺教给他们。至于铺子的事可以交给我来解决,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得研究出来别人不会做的点心!”
“这……”她觉得自己的脑筋有点跟不上他的脚步,她最擅长的明明就是刺绣,怎么突然就要跟他合伙开糕饼铺子了?而且,重点不是开什么铺子,而是合伙这俩字,她跟他合伙……老天,还是让她死了吧。
她怎么就跟他越纠缠越近了呢?从一起学武功的师姐弟(虽然他一直强调是师兄妹,不过因为她进门早,所以坚持自己是师姐),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合伙人了呢?
要是有一天,她在履行婚约之前就扳倒了文氏一族,肯定会悔婚的。要是糕饼铺子的生意很好,她舍不得跟他拆伙该怎么办?
她的确是打算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她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履行他们的婚约,嫁给他!
但事实却是,她一直盼望着自己可以不需要履行这份婚约,因为在她的心底深处,恨他至深。
……
转天一大早,一大家子人就开始忙活,李英也领着一双儿女来帮忙。
在宣宸的一番讨巧卖乖之下,沈洛也点了头,允许他泡澡之后就去休息,所以他和栾英也没闲着。
不过一看见陈富贵,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看这家伙都不顺眼,陈富贵同他打招呼他也装听不见,气得叶蔚蓝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他疼得脸都皱到了一起,“媳妇,你踩我做什么?”
“你该踩!”叶蔚蓝没好气地骂了他一句,然后笑吟吟地跟陈富贵打招呼。“富贵哥,你也来啦!”
“嗯!听说你家里今天的活计比较多,我过来帮帮忙,也好松乏松乏,不然整天光念书,人就要念成书虫子了。”陈富贵最近这段日子跟宣宸交锋了几次,最后总结出一个结论,就是对这个家伙,可以采取忽视的态度,不然的话,他会被气死。
“那我真要谢谢你了,功课不忙吗?”叶蔚蓝笑着同他寒暄,然后自行打了一盆温水洗手。
陈富贵含笑望着她道:“书院里已经放寒假了,我刚好有空。”
宣宸气呼呼地横身插进二人中间,瞪着陈富贵道:“既然是来帮忙的,还不赶紧去干活,在这里唧唧歪歪的做什么?”
叶蔚蓝伸手掐住他腰间的嫩肉,果然听到他呼痛的惨叫声。
“你疯啦!”他甩开她的手,自己揉着差点被掐掉一块肉的地方,委屈地瞪着她。“你干吗掐我?疼死了!”
叶蔚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才刚刚洗过的手,在心里咒骂了他一句,真是个讨厌鬼,前世今生都是这副讨人厌的德性。心里想着,她冷着脸去端水盆,打算把水倒了,再洗一遍手,才摸了他的衣裳,她的手必须消毒才行。
陈富贵却把水盆抢了过去,“我替你倒吧,外边怪冷的。”
说着,他走出去,把水泼到厨房门口的下水道里。
宣宸没好气地瞪着他的身影,“就他会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