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抬眼瞥了他一眼,就见他针线用的还挺顺溜的,也没出现什么用针把自己手指头戳出大洞的事件。
但是……一瞧他的针脚,她不禁瞥了瞥嘴角,男人做针线,怎么也是比不得女人的。
想了想,她从怀里摸出条帕子,丢到他的身上,有些别扭地说:“拿去用吧,就你那针线,还是别丢人了。”
“我这不是……”宣宸刚想解释什么,但是马上就住了嘴,喜滋滋地把掉在腿上的帕子捡了起来,反正面地看了看,便小心翼翼地叠好塞进了怀里,不过仍然拿起那条帕子和针线,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针脚忽长忽短,乱得要命。
叶蔚蓝看不过去了,开口道:“你能不能别糟蹋东西了?这桑丝绸的帕子可贵得很呢。”
宣宸抬眼看了看她,又四下看了看,就见栾英和杜希华站在远处的沙袋底下,杜希华正在跟栾英请教躲避沙袋的身法。最年幼的宋佳聪和杜希杰在劈横叉,两个小家伙身前各自放着一本书,正一边劈叉一边背书。
而大妞和宋佳音是负责帮他们几个把药酒热了的,所以都在灶间里忙活。
他看到周围没有别人,便挪了挪屁股,坐到叶蔚蓝身边,紧挨着她坐着,然后一脸神秘表情地在她耳边小声道:“我这不是普通的帕子,我是在给我娘写信呢。”
“写信?”叶蔚蓝不解地扭脸瞥着他。“写信不用纸,你用帕子?你脑袋有病啊?”
“我是在用暗号给我娘写信。”他伸手指着自己给帕子锁的长短不一的边,“这是我在跟我娘说,一切安好,娘亲勿念,我想你了,快过年了,记得让人给我送压岁钱和年货过来,还有我媳妇的……”
叶蔚蓝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嘴里喃喃地说:“疯了,你真的疯了!”
这些可以用垃圾来形容的针脚,她左看右看,上看下来,也没看出来哪里长得像她刚刚说的这些话。
她伸手把他推得离自己远了点,“你上那边去,别跟我坐一块儿,我怕让你把我给传染了,万一也得了疯病就糟了。”
宣宸见她不信,便不再解释,只是如她所愿地坐得离她远了点,径自低头缝他的帕子。
半个时辰以后,等身上的汗落下去后,叶蔚蓝去澡间里泡了药澡,之后便裹着大氅回到了自己的绣房里,宋佳音跟着她,而大妞则留下收拾澡间。
她刚进门,李凤便来了,对宋佳音道:“佳音啊,去把牛奶给蓝儿小姐端来,让蓝儿小姐泡手。”
宋佳音听了娘的指使,便转身出去了。
叶蔚蓝盘腿坐在炕上,开口问道:“凤姨,有事?”
一看李凤这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她就知道肯定有事,不然的话,刚才就会直接把牛奶送来,而不是让宋佳音去取。
李凤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是有个事,小福她娘刚来说,陈三媳妇给陈三牛定了亲事,蓝儿小姐,你看咱们还要不要随份子钱?”
“这么快?”叶蔚蓝微微皱了皱眉头,对陈三媳妇的厌恶感顿时又增加了一些,才把大妞给卖了没几天,就给儿子娶上了媳妇。
“听说是请邻村的媒婆子给说的,说的是二道沟子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家里穷,姐儿十二个,才有一个兄弟,指着嫁闺女收的聘礼养活小儿子呢,陈三媳妇给了二两银子、一百斤棒子面和二斤猪肉的聘礼,这户人家就答应了。”李凤说着露出不屑的神情。“按理说,之前跟咱家有来往都是大妞,跟陈三媳妇没什么交往,不过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如果咱们不去随礼,倒显得咱们不和气。”
叶蔚蓝点点头,“话就是这么说,凤姨,这件事你可千万别跟大妞说,瞅个空给送一块衣料并一百钱过去,也算还了之前陈三媳妇打发大妞过来给咱帮忙的情了。这是个糊涂人,以后还是少来往便是。”
“小福她娘也一直都在骂陈三媳妇糊涂、心狠,挺不待见她的,但是她和陈三媳妇有亲,都是一个族里的,陈三媳妇瞎着个眼求上了门,她也不好丢开手不管,只得应了。”李凤得了她的主意,又唠叨了几句,便起身走了。
十几天后,陈三牛把媳妇娶回了家,那天村子里敲锣打鼓的,大妞却一直都很平静,在叶蔚蓝跟前,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好像陈三牛娶亲对她没有半点影响。
……
“蓝儿今天就正式满九周岁了,这碗长寿面是娘亲手给你做的,不许咬断,慢慢吃。”
十一月初一,是叶蔚蓝的生辰,一大早,随幽然便忙着让李凤准备酒菜,到了晌午,更是亲手给女儿做了一碗长寿面。
“嗯!”叶蔚蓝开心地点了点头,看着四周全是笑吟吟的脸孔,心中不免有些感慨,这才是她想象中的幸福日子,每天和和美美的,娘的脸上不会有忧愁,也不会有人故意来找她们母女的茬。
看着和娘亲并肩而坐的沈洛,她的心中忽然一动,这是多么赏心悦目的一面。
沈洛今儿穿了一件她娘亲手做的宝石蓝色织锦开衫,里边是一件月白色的棉袍子,一头长发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在发顶,气度雍容,高大的身形衬得坐在他身边的随幽然身形越发的娇小玲珑,惹人怜惜。
只可惜,随幽然身上的衣裳颜色太暗了,是一件黛色的织金妆花袄裙,如瀑的青丝挽在发顶,却只别了一根素银的簪子。
因为对外说,随幽然的男人死了,所以随幽然谨守着本分,从来都不肯穿鲜艳颜色的衣裳,也不肯多戴首饰,生怕引起村子里街坊邻居的疑心。
她忍不住想,她娘如今才二十多岁,还不到三十岁啊,正是应该被男人捧在手心里好好疼爱的年纪,却遇人不淑,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要是坐在娘身边的沈洛是她爹就好了,这样的念头便这样突然在她的脑子里窜了出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可行。
沈洛对她姨妈一往情深,而她娘和姨妈是双生姐妹,模样生得一模一样,或许对沈洛有移情作用。之前,她不管怎么央求,沈洛都不肯收她为徒,教她武功,但是后来,娘遇到危险,自己去求他救娘,以他那恶劣的性子,竟然果真出手救了她娘。后来,他还振作起来,肯搬来同她们一起住。
叶蔚蓝越想,越觉得沈洛似乎真的对她娘不一般,说不定,这件事情真的可行,她真的可以让沈洛来做娘的男人,来做她和卓哥儿的爹爹。
如果是这样的话,有沈洛给她和卓哥儿当爹,她日后扳倒文氏家族,就更多了一分胜算。而且,如果她和卓哥儿成了沈洛的儿女,那么就算日后有一天,卓哥儿的消息泄露出去,被文墨找上门来,她也不怕。
那样的话,她和卓哥儿就是有爹的孩子了,她相信,沈洛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被文墨以逃妾的罪名抓回去的。
突然一个缠丝玛瑙的镯子被套上她的手腕,她回过神来,就看见手上突然多了一个朱红色的玛瑙镯子,便扭脸望过去,结果就看到宣宸讨好的笑脸。
“蓝儿,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宣宸在沈洛和随幽然面前一直都很规矩地管叶蔚蓝叫蓝儿,只有在背地里,才会“媳妇媳妇”的乱叫。
“谢谢!”叶蔚蓝很喜欢这个镯子,不过脸上却没露出来,而是矜持地向他道谢。
“蓝儿,再过半个月就是我生日了,你要记得到时候也送礼物给我呀。”宣宸厚着脸皮同她讨礼物,上次她送他的皮帽子他就很喜欢,觉得比他娘从铺子里拿来的那些皮帽子都好看。
叶蔚蓝忍不住用白眼瞥了他一眼,这家伙,才老实了一会儿就原形毕露了。
不过随幽然却“哎呦”了一声,“是吗?再过半个月是宸哥儿的生日?”
“嗯!”宣宸用力地点了点头。“十一月十六,随姨也要做长寿面给我吃哦。”
“一定!到时候随姨一定给你做一大碗长寿面,让你吃到饱!”随幽然宠溺地说,觉得这孩子和栾英两个离了爹娘,跟在沈洛身边学武功,怪可怜的,蓝儿是跟在自己身边,她才放心让她跟着沈洛学武功,要是让蓝儿离了自己,她可舍不得,所以对宣宸和栾英特别心疼。
“那栾英呢?栾英是哪天的生日?”答应了宣宸,她自然不能把栾英忘了,憨憨厚厚,似乎有点傻,每天只知道吃的栾英也特别可人疼。
栾英一边啃着一只鸡腿一边说:“我是五月十三的生日,还早着呢。”
随幽然便用心地记了下来。
宣宸在一旁捅了捅叶蔚蓝的胳膊,小声道:“蓝儿,今儿是你的生日,但也是你娘的母难日,你娘生你,肯定吃了很多苦,你得给你娘磕头,感谢她的生养之恩呀。”
叶蔚蓝用讶异的眼神审视着他,她本以为,这小子就是混不吝的小混球,整天只知道欺负老实人,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也有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