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音哼了一声,很不屑地说:“那只大笨牛能做什么呀?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坐在车辕上赶车的宋恒之听见了,扭身掀起车帘道:“佳音,怎么说话呢?”
坐在车辕另一边的杜希华憨厚地笑道:“宋大叔,没事的,佳音姑娘说的没错,我真的挺笨的。”
宋佳音高高地扬起了下巴,“爹,你瞧,他自己都承认了!”
宋恒之气得满脸通红,“这丫头,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竟是一点礼都不知了。”
杜希华在一旁道:“宋大叔,您别生气,我听小姐说,您书读得可好了,还是秀才呢,不知道您能不能教我识字?”
宋恒之被他把注意力转移了过去,“你想学识字啊,这容易,回头你就跟着我家小聪一起跟着我学就行。”
宋佳音轻轻地“哼”了一声,小声道:“小姐你瞧,他多会献殷勤。”
叶蔚蓝笑而不语。
来到林子边上,叶蔚蓝和背着背篓的杜希华并肩走了进去,屋子的门依旧是关着的,这里是山里,虽说是山脚下,野兽相对来说比较少,但仍然有不少,偶尔也会有野猪什么的闯过来,所以屋门总是关着的,也免得野兽闯进屋子里捣乱。
叶蔚蓝刚想敲门,却听到杜希华颤声道:“小姐,你……你等一下再敲门。“
说着,杜希华把背篓摘下来,放到了门口,然后后退了十几步,做好了逃跑的样子,这才尴尬地笑道:“小姐,你敲门吧。“
叶蔚蓝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倒也怪不得旁人会害怕,其实她也是害怕的,只是重生了一世,有些事情能豁出去罢了。
不过还没等她敲门呢,门就开了,沈洛依旧不见踪影,开门的是白虎,白虎“呜呜“叫了两声,用大脑袋蹭了蹭她,便低头去闻背篓。
“好了,别闻了,给你带吃的了。”叶蔚蓝拎起背篓走了进去,把背篓放到灶台旁边,然后从里边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边是一只烧鸡,她把烧鸡递到白虎的嘴边,白虎“啊呜”一下张开嘴巴,就把烧鸡咬到了嘴里,然后护食地趴到角落地,捧着烧鸡啃了起来。
白虎的伤养了这么多天,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动物的复原能力要比人类强上一些,所以白虎如今已经行动自如了。不过这几天经过她的喂养,白虎明显的变得有些又懒又馋,简直就被她惯坏了,也不出去捕食了,天天就等着吃现成的。
叶蔚蓝也无所谓,凭她双面绣的技艺,养只老虎当宠物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走进里间屋,屋子里没什么变化,沈洛依旧像一滩烂泥似的躺在炕上。
自打窗户纸糊好了,屋子里的通风不太好,味道很难闻,她脱了鞋子爬上炕,打开窗子,好让屋子里可以通风。
“我的酒呢?”沈洛慵懒又沙哑的嗓音响起来,充满着一股成熟男子特有的魅惑感。
“喏!”叶蔚蓝出去,把酒葫芦拿了进来。
沈洛自己有一个酒葫芦,她又买了两个,每次走,都会带一个空的葫芦走,这样下次来就可以给他带酒了。
沈洛很没形象地张开大嘴,打了个酒气冲天的呵欠,叶蔚蓝轻轻地拧着眉头,忍受着难闻的气味,轻声开口道:“姨夫,要不要我帮你烧点水,好歹也洗个澡,你老是这样下去,我姨妈也会心疼的。”
“不要得寸进尺!”沈洛没好气地说着,伸手抓过酒葫芦,拔开塞子,仰头喝了一大口,他就是对这丫头太心软,才让这丫头一点点地侵入到自己的生活中。
叶蔚蓝情绪低落地闭上了嘴巴,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也不再劝。
沈洛砸吧了一下酒味,闭着眼睛沉吟了半晌,忽然开口道:“十年的竹叶青不够味,下次给我带三十年的吧,不然的话,你就别来了!”
叶蔚蓝被他的话震惊住了,良久,才扯出一抹苦笑道:“姨夫,你这是何苦?便是拒我于千里之外了,又能怎样?我和我姨妈的血缘关系,是抹不掉的,只要你一天认我姨妈是你的妻子,你便一天是我的姨夫。”
在这种苦寒之地,想买三十年的竹叶青,压根就是不可能的,酒坊里压根就不可能会有存货。便是晋西专门酿制竹叶青的酒坊,每年最多也只会放出一百坛五十斤装的竹叶青,沧澜王朝那么大,那些达官显贵们随便分一分也就差不多了,压根就到不了各地的酒坊。
“呵——”沈洛突然一抖肩膀,略显嘲讽地笑起来。“若是你想我带着你姨妈的尸骨离开这里,也没什么不可以。”
“姨夫……”叶蔚蓝被他话中决绝的意味给吓到了,怔了半晌,知道他不是在吓唬自己,他是真的很想摆脱自己这个麻烦,不禁有些失落地垂下头,轻声道。“看来,我是真的打扰了你,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像这样打扰你。”
说完,她转身出去,从背篓里把给他送来的吃食全都拿出来,放到了灶台上,将背篓背到身上,想了想,又转回身走回到里间屋的门口,轻声道:“姨夫,还是少喝点酒吧,多喝点水。”
说完,她便走了。
转天,她没有再来找沈洛,而是让宋恒之带她进了城,去了酒坊,打听三十年的竹叶青。
结果酒坊的掌柜的一听她说三十年的竹叶青,便笑了,“小姑娘,你想买三十年的竹叶青,这还不简单。我这酒坊里有十年的竹叶青,你买几坛子回去,埋在土里,二十年以后,便是三十年的竹叶青了。”
她无奈地看着酒坊的掌柜的笑得好像弥勒佛似的大圆脸,知道这掌柜的说的是实话,并没有拿她取笑的意思,事实上,得到三十年竹叶青的最好方法就是像这掌柜的说的这样。
她现在才九岁,二十年以后才二十九岁,要是不出前世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二十年后就能有三十年的竹叶青了。
她想了想,开口道:“十年的竹叶青,五十斤的,来两坛。”
谁也不知道她日后会遇到什么事,买两坛回去埋在土里,说不定二十年以后就能用上呢。
就算用不上,二十年以后,弟弟长大成人了,成亲生子什么的,也能拿出来喝。
掌柜的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买,愣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地吩咐小伙计去后院抬酒去。
叶蔚蓝道:“掌柜的,我家的马车不好装那么大的酒坛子,劳烦你,让伙计给我送一趟吧。”
说着,她拿出二十两银子放到柜台上,“这是定金!”
“行行行,没问题!姑娘还请留下地址!”掌柜的没口的答应。
叶蔚蓝便告诉了他自己家住在那里,掌柜的那了笔墨纸砚,认真地写了下来,并给她写了一个单子,上边写明“兹收到十年竹叶青定金二十两,五十斤坛装两坛,货到付银一百两”,把这个条子递给了叶蔚蓝,然后解释道:“你拿着这条子,等伙计把酒给你送过去的时候,你把一百两银子和这张条子一起给他,咱们就两清了。”
叶蔚蓝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跟掌柜的说,自己还打算在城里逛一逛,让伙计晚上半个时辰再出发。
掌柜的答应了,态度很是恭敬地把她送出了酒坊。
叶蔚蓝离开酒坊以后,又来到了绣庄。
那掌柜的吴婆子对她的印象颇深,毕竟这辽城里,会绣双面绣的,她是独一份,便笑吟吟地同她打了招呼,“小姑娘,你又来啦,可是又有了好东西想要照顾我的生意?”
叶蔚蓝便笑着道:“瞧大娘说的,真当我娘是织女了,这绣花可是慢工出细活,三两天便绣一幅出来,那不成神仙啦?上次那四幅屏风,我娘可整整绣了半年多呢。”
掌柜的婆子笑道:“小姑娘嘴巧,我说不过你,今儿想买点什么?”
“我今儿来想买些金银丝线,不知道大娘这里可有?”
“金银丝线?”掌柜的婆子笑道。“这金银丝线当然有,不过不知道你想要多少?”
“那就有劳大娘了,金银丝线,我各要二十股,还有天绣宫出的那两百二十六个颜色的绣线,我也各要一股。”
“呦……”掌柜的婆子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小姑娘,你娘这是打算绣什么呀?竟然要用这么多丝线?便是绣幅舆图都够了吧?”
“大娘又何必问这么清楚,大娘有生意做就好了。”叶蔚蓝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想做什么,她这些天都在琢磨双面绣的事,有了一个大胆的构想。
本来她还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再继续干活呢,但是昨儿被沈洛给刺激着了,就凭她现在的本事,连一坛三十年的竹叶青都买不来,何年何月才能去找文墨报仇?
昨天她回去以后,心情一直都很郁闷,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睡到半夜,她突然惊醒,然后意识到,沈洛这是在提醒她,不要做自不量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