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的掌柜和伙计听了,害怕他真的会把自己射死,只好退到了一边,毕竟在这辽城里,甄大公子的恶名在外。
谁也没看见,酒坊的掌柜的看着甄大公子的眼神中,有那么一抹同情。
就在这时,几个衙门的捕快跑了过来。
原来是之前这边发生乱子,便有好事的百姓去衙门报了信,捕快们赶来,没想到那件乱子已经结束了,又有了新的乱子。
捕快们来到酒坊这边,纷纷拔出佩刀,将那落魄男子护到身后,同守备府的护卫们对峙起来。
为首的捕头不是别人,正是陈安,他厉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要当街持械谋杀百姓吗?”
守备府的护卫总管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陈捕头,这是我们守备府的事,跟县衙门没关系,你还是赶紧躲开吧,免得伤了和气,不然的话,误伤了你们就不好了。”
陈安不悦地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县衙门管着这辽城的治安,和百姓的安危,哪里容得着你们在这里伤害无辜百姓?”
“一个臭要饭的,也用得着你们这帮县衙门的狗给出头?是不是昨天晚上媳妇都没伺候好,有火没处撒了?”守备府的这位护卫总管也是个嘴损的,几句话说得衙门的捕快们脸色全都变得很难看。
本来这县衙门的捕快们便都是长期生活在守备府的阴影之下,知县大人手中虽然也是有点权力,但毕竟是文官,比不得守备是个武官,手底下又有兵,历任的几位知县都是在守备的欺压下熬过来的。
知县大人都是如此,更别提手底下的衙役了,这么些年来更是饱受欺压。
陈安冷声道:“元总管,你的嘴巴最好放干净些,赶紧领着你的人回去,不要再闹事了!不然的话,闹开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甄大公子见他们在这边跟个老娘们似的唧唧歪歪的,不禁很生气,大声道:“元虎,你跟他个小捕头罗嗦什么?还不动手,把人全都弄死了本公子兜着,不过是帮穷光蛋罢了,一个月才二两银子的俸禄,还不够本公子去酒楼吃顿饭的。”
元总管有些迟疑,虽然他也没把几个捕快看在眼中,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些捕快是官面上的人,背后下黑手是一回事,光天化日下下手是另外一回事,真的弄死了,于知县面子上也不好交代,难免会给守备大人带来麻烦。
若是几个寻常百姓,他是一句话也不会废,就敢直接动手。
就在这时,原本坐在酒坊屋檐下的落魄男子忽然就不见了,众人全是眼前一花,再找人就看不见了。
刚刚还叫嚣得很来劲的甄大公子忽然觉得毛毛的,身上的寒毛蹭一下就全都立起来了,他想回头,可是还没来得及把脸扭过去,一只脏乎乎的大手已经毫不留情地捏住了他的脖颈。
落魄男子身上好几年没洗澡的酸腐味道直冲入甄大公子的鼻腔,也不知道他是被刺激的还是被吓着了,脚底下忽然就出现了一摊散发着骚臭味道的液体。
守备府的护卫们一片哗然,全都没想到这个男子的身手竟然会这么高,赶紧转身,各自手持武器瞄准了他。
元总管吓得声音都变了,“臭要饭的,赶紧放了我们家大公子,不然的话,老子把你万箭穿心!”
落魄男子却连眼皮都懒得撩一下,只是姿态很是暧昧地在甄大公子耳边道:“认识字吗?”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若是换个场景,搞不好会以为他是在跟自己的情人说话。
甄大公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他轻飘飘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杀意,他不敢不回答他的问题,声音颤抖地说:“认……认识……”
就见这落魄男子竟然从怀里取出一枚金牌,说是金牌,其实是用黄铜铸造的,只是外边走了一遍金水,所以看起来金光灿灿的,很是耀眼。
金牌上有字,正面是“密局统领”,在左下角有两个小字,是“沈洛”二字,背面则是“如朕亲临”。
他把这枚金牌放到了甄大公子眼前,淡淡地说:“看清楚这上边的字,回去告诉你那个当守备的爹上边写的是什么!”
甄大公子没看见金牌的正面,只看见了背面“如朕亲临”四个字,他可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而且他不光认识这四个字,还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基本上凡是上边刻有“如朕亲临”字样的东西,持有人那都是掌握绝对的生杀大权的。
普通人犯了死罪,要经过各地衙门审问,审完了还不能马上就处死,得上报到刑部,由刑部的人来研究,这个人所犯的罪行到底该不该判死刑,确定能判的,再发个公文给各地的衙门,犯了死刑的犯人这才会被处决。
而处决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不是说判决书一下来,马上就把人杀了,都要等到秋后再来问斩。
据说是因为春夏是万物滋育生长的季节,而秋冬是肃杀蜇藏的季节,这是宇宙的秩序和法则,所以人间的司法也应当适应天意,顺乎四时。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凡是持有皇上御赐“如朕亲临”器物的人,全都可以代替皇上做任何决定,自然也包括杀人。
若是被这种人杀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甄大公子见了这块金牌,不禁心都凉了,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服,忍不住战战兢兢地道:“你……你一个臭要饭的,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必定是从哪里偷来的……”
那落魄男子也不跟他废话,把他往元总管那边一抡,甄大公子顿时就跟元总管来了个相亲相爱,两个人,四排牙撞到了一起,二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全都捂着满是鲜血的嘴,弯着腰喊疼。
守备府的护卫们都没看见那牌子上的字,也不知道那牌子代表了什么,见自家少爷和护卫总管全都吃了亏,有那想在少爷和总管跟前露脸立功的,举着手里的刀子就扑了过来,但是还没到跟前呢,就见那落魄男子一抬脚,踢出一颗跟花生米那么大的小石子,正中那护卫手上的刀,只听“当”的一声轻响,那护卫手中的刀就在众人的眼前齐着把手断成了两截,刀刃啪的一下掉到地上。
而那护卫却没有察觉,直到来到那落魄男子面前,想要挥舞刀子去砍落魄男子,才发现手中是剩下一个刀柄。
四周顿时一个哗然,守备府的护卫们没人敢再上前,这种武功在他们眼中那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别说是他们,就算是十个守备甄雄捆在一起也不能是他的对手,所以全都给吓懵了。
落魄男子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头,在那护卫脑门上轻轻一点,那护卫如遭电噬一般,身子轻轻一颤,向后摔倒,“砰”的一声,激起一地的烟尘。
落魄男子随即抬起另一只手,那只手上一只紧紧地握着他的酒葫芦,他仰头喝了一口酒,然后再也没有多看众人一眼,只是走到酒坊的窗户跟底下,从地上捡起那包酱牛肉和那包烧饼,包好了,塞进怀里,踉踉跄跄地向着南边的城门走去。
守备府的护卫们也不敢跟,只好如丧家之犬一般护卫着被撞碎了半口牙的甄大公子和元总管回了守备府。
衙门的几个捕快面面相觑,有人问:“陈大哥,这是什么回事?那要饭的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么厉害?”
陈安望着落魄男子远去的身影,心中也颇有些疑惑,这落魄男子在这辽城已经三年了,几乎他每次巡街都能看见他在酒坊的屋檐下喝酒,但是他却不知道他会武功。
如今,边关在修建万里城墙,薪水甚是丰厚,而且城里店铺林立,只要是勤快的人,就能找到事做,所以在这辽城,是没有乞丐的,便是有乞丐,也进不来城,所以这落魄男子的存在很是扎眼。
“别说了,赶紧回去跟大人汇报吧。”他制止了几个兄弟的议论,带人回了府衙。
却说甄大公子回了守备府,顿时就引起一片混乱,守备夫人和甄大奶奶一看他这模样,当时就哭开了,马上派人把甄守备从城西的兵营叫了回来。
这甄守备的生育能力不错,三房妻妾一共给他生了五儿两女,虽然这大儿子不是他最疼的,但也是他亲生的,一看自己家的儿子和护卫总管被打成这副样子,不禁心头火起,马上就要让人带着他去找人算账。
甄大公子此时却聪明起来,拽住了他爹,把那面金牌的事情一说,当说到那面金牌上有“如朕亲临”四个字的时候,甄雄的腿一软,好悬没摔到地上。
“你说什么?那面金牌上果真有‘如朕亲临’四个字?”甄雄被这四个字吓得声音都变了。
他在官场混迹已久,自然知道这四个字的意义。
除了代天巡狩的钦差大臣,手上的尚方宝剑之外,他还从来都没听说过什么人手里的一块牌子便有这个效力的,此人的身份值得商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