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惧为别人而活,只怕不知为何而活。
当我活了不知多久之时,恍然间才悟出了这句话,只可惜,那时我已经漫无目的地行走着,许久了。
于是,当我明白这句话时,也只是微微讶异,或是因为自己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寿命,或是因为自己居然还活着,又或是因为对于这句话明白的太晚了。
所幸,我记得我是有目的地活着的,我记得我是在等一个人,或者说是在寻找一个人,但也仅限于记得我在做的这件事,至于在等谁、寻找着谁,我却是有些记不清了。
我时常会忘记从前的事,但偶尔又会记起一些琐碎的片段。每当这时侯,我宁愿停下脚步,静静地回想。
毕竟,除了这些回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除了这些回忆,我也再无可失去的了。
所以我决定将这些回忆写下,此刻我握着笔,我想我是记得有些事情的。
一切仅限于此刻。
“啪。”一颗被磨得几乎没有棱角的白色石头滚到了我脚边。
我往边上挪了挪,让出篝火边的一个位子,再向身后的岩壁上靠了靠。
第七次了,我看着来人在我让出的这个位子缓缓坐下,将用于照明的火把放回篝火中,心中边默数着,内心的绝望也随之增添了一分。
四个时辰前,我和他醒来时便已经在这个山洞中了。
这是一个洞穴,以我们四个时辰内多次查探来看,这个洞穴呈环状,墙壁为拱形,皆为干燥的岩壁,只有脚底是褐色的砂土,有些微潮。
关键是,这个洞没有出口。
这似乎很糟糕,也确然有些糟糕,然而我们还发现自己都失去了记忆,不仅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亦或是来这里的原因,就连从前所发生过的事情皆忘记得一干二净。
这就有些可怕了。
感觉就好像,你刚被生下来就发现自己已经是老大一个人儿了,而自己就是从娘胎里蹦出来的,跟只猴子没多大差别。本着将心比心、多为他人考虑的原则,且不说那位生我的母亲是否还活着,单是让我从她腹中蹦出来,那她该忍着多大的痛啊。
我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
搜遍全身,除了一块刻着字的玉佩,我再难以找出什么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了。当然,我身上的衣裳,从里到外全是摸上去手感很好的布料,想必都是上等的,这都不用想便可知我应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再不济也是一个超级大户人家的丫鬟。可是天下大户人家何其之多,超级大户人家数得上名的也有几百户,若要知晓我的身份,除非我一家家地问过去,但我相信就算是问到死,我也不一定知道自己是谁。与其这样,我更宁愿冒死拿一块搬砖在脑袋上一砸,兴许还能在弥留之际记起些,看起来倒更划算些。
可是如今我尚在这个连出口都没有的小山洞里,不要说砖了,就是颗能把脑袋砸出个包的石头都没有。只有身边一个装着些干粮、水、火折子、金叶子还有一些其他琐碎的包袱与我作伴,或许到我死的时候,还是这个包袱陪我上路也说不定。
再来说说另一个人,他是个男子,前面提到他同我一样醒来时便在这个洞里了,他也失忆了,醒的甚至还比我晚上些许。我见着他时,他还在地上躺着,形容狼狈。待他醒后,问了他半天记不记得任何自己的事的,他憋了半天,竟只憋出了两个字,秦澜。
他那憋的,让我感觉自己急得都想撞墙了,可本着友善待人的原则,看在他和我一样失忆的份上,我也不过多计较,就暂且当他叫秦澜吧。至于我只能找到那块玉佩上刻着一个“墨”字,不知这是否还有别的含义,或许这就是我的姓也说不定。
我觉得名字存在的意义,本就是为了让别人称呼着方便,也没什么其他意思。现在这个洞中只有我与秦澜二人,离开这里都成问题,于是先下我的名字存在只是为了让秦澜称呼着方便罢了,也不用多难,我便取了墨字为姓,至于怎么称呼,我还是颇纠结了一会儿。
首先无论我们以前认不认识,现在失忆了,就算我们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彼此,也顶多只能算作刚认识,虽说墨儿是在我能力范围内想出来最简单好记的名字,可让一个陌生的男人称我墨儿,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还有就是我也没因为为了称呼方便,就叫秦澜作秦儿或者澜儿,若我真这么做了,且不说秦澜同意不同意,光是我自己,也是决计受不了的。
于是我又动了番脑筋,在墨字后面加了个黑字。墨呢,本来就很黑,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因为我也再想不出其他解释了,我问了秦澜这么叫我有无意见,他意见不多,只向我提了一个:“你叫墨黑倒不如叫墨迹来得顺口。”
不知为何,我从中感受到了他很有意见。
最终,秦澜又帮我选了几个顺口名字,我从中先挑出四个顺眼些的,分别是昭、萱、雪、清辉。也不知是不是之前秦澜为我提意见时,我对他有些怨气,我选了字最多的名字,如是一来他叫我名字就得多费些力气。
墨清辉,从今时起我的名字。如果我日后仍不能记起自己的名字,或是问到关于自己的蛛丝马迹,或许这将会是伴我一生的名字。
互相之间有了称呼,总觉得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也总算可以宽下心来好好想想未来的出路,首先便是这出口的问题。
开头便说了,我们在这里寻找了将近四个时辰,几乎看遍了这里每一寸岩壁,地上的每一寸砂土,却都未找到出口的痕迹。所幸洞中并非空无一物,一些树枝和拇指大小的石头还是可以被找到的。
我们点了火折子燃了堆篝火,热了些干粮和着水吃了,便来分析目前的境况。
如果我们求生,那必须先找到出口,如若一心求死,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说到出口,最关键的还是当初我们怎么进来的,或是因为一个机关,或是自己进来的可惜我们全都不记得了。
秦澜说或许我们是遇到了鬼打墙,于是他挑了一颗方便做记号的石头,在这洞内走,连续了七八次也便失了耐心,几分颓然地坐下。
我看着他,心中也有些难受,更不知怎么他安慰才好,只好和他说,一切静观其变,总会有转机。
于是我们又天南海北、海角天涯地闲聊了起来,从猜测自己从前的人生,到想象如果能出去会做些什么,最后甚至延伸到了下辈子下下辈子想要如何。
最后我们都有些困顿了,却莫名地提议轮流守夜,虽说是以为了防止篝火灭了为由,其实我觉得要不是因为我们担心这洞中还有些什么东西,要不就是因为我们还不死心,妄想奇迹的出现,救我们于困境。
我自告奋勇守前半夜,后半夜由秦澜来守。
其实在这仅有篝火作为唯一光源的洞中,又怎能分得清日夜,除非那篝火具备自主意识,能周期性的变明变暗,否则只能如我们现在一般,根据自身想要睡觉的本能来判断白天黑夜。
其实我们对于出去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我们所谓的挣扎只是因为我们还不想死,或许是因为我们在如此境况下失忆的原因吧,我们不甘心。
然而,世事总会在你最意料不到的时候发生转机,就在我们几乎放弃寻找出口之时,它却以一种我们未曾想象过的模样出现在了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