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雅正在为树上那行字中的小细节喜悦不已。不过片刻,她嘴角那抹甜蜜的笑意便猛然收敛,转了个身,看向四周黑暗的树林。在转身之际,她脸上残留的泪痕,也被她在不经意彻底擦得干净。
然后脸上哀伤悲戚的神情瞬间变成了一副冷漠的摸样。
林依雅知道杨乾既然能在这树上写下这些字,很有可能现在他就在这片树林中某个黑暗的角落暗中观察着她。
但是她却不知道,杨乾达到魂兵境上品后,双目眼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言,早前她脸上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早已经被杨乾一丝不差地看在眼里了。所以此刻她做出再逼真的伪装也不可能瞒得过杨乾的眼。
杨乾看着瞬间恢复冰冷摸样的林依雅,不由下意识地想起师尊青罗临终之前嘱咐自己的,凡事要用心看。
很多事情的确都需要用心去看,才能看得真切。
一念及这些,杨乾心中的伤感就陡然加剧。
然而就在这时,林依雅用视觉找不到杨乾,便开始以听觉的方式来找出,只听在这静谧的夜里,在这安宁的湖畔边陡然响起林依雅淡然的喊声:““杨乾!杨乾!我知道你这家伙就在附近,给我出来!出来!”
杨乾听到她的喊声自然就更加不能出现了,一来是出于男人该死的自尊心,二来是对于玄武石碑的保密。
林依雅喊到喉咙干燥,依旧连一个鬼影也没能看到,她再度仔细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树林确定空无一人后,才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脸色愤愤地在大树上刷刷地写下了一行歪歪斜斜的字,写完以后,她看着那颗大树,就像是看着杨乾本人一般,有些难为情地将自己脖子上的一块蓝色玉坠取下,小心翼翼地挂在半脱落的树皮上。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转身离去,不过刚走出不到丈许距离,她又急急忙忙地返回了过来,站在那颗大树前,想了想,再度捡起刚刚丢下的石子,在她自己写下的那行字后面又画了一个有些丑的害羞表情。
随后,她扔下石子拍了怕手,仔细地看着大树上自己的杰作,冷哼一声,上前猛地踢了那大树一脚,说道:“男生就应该主动些。”
不远处那火堆一脚熄灭,所以黑暗的光线中杨乾看不到,林依雅说完这句话后,脸上红得发烫的摸样,只能隐约听见,她发出两声轻轻的笑声后,就消失在了大树后面的黑暗中了。
杨乾待在黑暗的树丛中,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确定林依雅离去后,才从树丛中走了出来,走到那棵大树下,首先看到的便是那块悬挂在大树树皮上的蓝色玉坠。
这块蓝色玉坠名为仙情泪。
玉如其名,这块玉坠的形状就如同一颗从眼眶坠落而下的泪珠,整个玉坠通体呈现出纯蓝的光泽,黑暗中一缕缕蓝色微光隐现,就像是断肠人眼中闪动的泪光。
杨乾看着那块蓝色小玉坠,脸色微微一惊,因为他知道这块玉坠的来历,甚至于这块玉的名字还跟他有些关系。
早在当初,林依雅的父亲林方元在撮合杨乾和林依雅二人的婚事时,曾经讲述过关于这块玉坠的事情,据他说,这玉坠在林依雅出生时便被她握在了手掌中,也就是说这玉坠是林依雅的伴生之物。
这种事说来离奇,但也并不是没有,在天武疆域内,鱼龙郡执掌者闯王柳如道同样是含着一颗神秘珠子出生的。
所以林父认为林依雅这乃是天赐之女,爱屋及乌,连那块蓝色玉坠的名字他都亲自命名,由于在看到这块玉的第一眼起,一向圆滑世故的林父陡然回想起林依雅逝去的母亲,回想起了那段纯真快乐的时光。他悲从中来,落下了眼泪。
眼泪这种东西对于在阴谋诡计中摸爬滚打多年的林父而言是极为奢侈罕见的,因此这块玉被他命名为情泪。
但林父在向杨乾讲述这块玉名字来源时,杨乾嫌弃情泪太俗太无趣,认为在情字最好能加个仙字。这样一来档次顿生,意境顿起。
从此以后,林依雅的伴生玉坠就被叫成了仙情泪,并一直戴在她的脖颈上。
所以在树皮上看到这块玉坠时,杨乾的心情可想而知有多么惊讶,林依雅,甚至是整个林家对仙情泪的重视程度他最为清楚,虽然说这仙情泪暂时还没有表现出任何奇特之处,但是谁都知道伴生之物向来不会简单,再说就算这块玉坠真是平凡普通之物,然而其内蕴含的祥瑞意义,无论如何还是得留在身边为好。
林依雅却把这块仙情玉送给了他。
在他沦为一介废物,在他人生最最低谷,在他最没有价值的时刻,将这块玉坠送给了他。
杨乾站在树前发了许久的呆,终于他很郑重地将玉坠从树皮上取下。
这时他才仔细地看向树上那些写得弯弯曲曲的潦草字体,看了多遍并且根据行文的前后意义,杨乾才艰难地将正行字给彻底看清楚看连贯了:“杨乾,我错过武魂殿的测试后,我父亲一定会把我送入天隐大镇的天书院,那时我一定会为你找到觉醒元素之魂的办法,等我!”
在整行字最后,还画有一个很难看的表情,这个表情似笑似哭,杨乾很难琢磨出其代表的意思。
林依雅若是知道自己鼓足勇气画下的害羞表情在杨乾的眼中是这幅摸样的话,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夜越发深沉了。黑暗中,微风轻轻地拂过,树叶摩擦传出了一声声沙沙的响动。
杨乾轻轻地抚摸着大树上那些歪歪斜斜的字体,林依雅那张清纯淡雅的面孔在他脑海中慢慢清晰起来,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去到清水镇林家做客时,林依雅学着书中那些美妙的故事一般,以女扮男装的姿态出现在了杨乾面前。
其实那种低级的装扮怎么可能瞒得过杨乾的眼呢,但是他故意没有说破,而是以捉弄的姿态和她相处着。
那段时光里,杨乾最喜欢故作深沉地在她耳边说:杨兄,你若是有个妹妹的话我必要娶她。
说起来,还是他先去撩拨她的。不过可气的是在她情愫渐生的时候,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拍拍屁股无情地走人了。
过去他那样绝情地对她,而她不仅不记恨,在自己无路可走的时候依旧还这样傻乎乎地跟随在他的身后
曾经自己真的很混蛋。杨乾心中痛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