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前边有家客栈,我们今晚就住客栈吧。”猪八戒一手牵着马,一手指向前方兀自矗立的客栈。
酒旗在夜里微凉的风里飘着,好似在向他们招手。
沙僧有点不耐烦地说道:“今晚就住客栈吧,老子要好好休息一下,你们一个个什么都不拿,却叫我背着包袱,挑着担子。”
唐僧下了马,摸摸沙僧的光头,“悟净,为师知道一路上辛苦你了,今晚就听你的。”
沙僧撂下担子,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少在这假惺惺,要不你来挑担子,我坐在马上。”
唐僧坐在另一个箱子上,正襟危坐,眼中含泪,“悟净,你们或是被贬下凡的天将,或是神族后人,或是无所不能的妖孽。为师只是一个凡人啊,承蒙你们一路上不离不弃,我才能走到今天啊……”
沙僧长叹一声,“你不只是凡人,你是很烦人啊。”
悟空走到唐僧面前,把金箍棒往地上狠狠一插,“你说谁是妖孽?你再给我说一句!”
唐僧不慌不忙地说道:“悟空莫要生气,出家人不打妄语,当年你从石头缝里蹦出来,无父无母,竟修得一身本领,不是妖孽是什么?你可知为师为何要带上你一起去西天取经,这正是要除去你妖孽的恶名,修成正果,成仙成佛啊。”
悟空竟无言以对,只是他感觉一种耻辱感在心中蔓延,他轻轻地把金箍棒收进耳朵,双手合十,低头说道:“多谢师父”。
唐僧总能戳中悟空的痛处,有时候悟空会想,他只是一只野猴子,没有人疼,没有人爱。
记得当年翻身越岭,不知划破多少伤口,他只能一个人躲在山洞里,用干渴的嘴唇轻轻地舔着痛苦,没有人会摘几个野果送到他嘴里;远渡重洋,不知历经多少迷茫,他只能一个人站在飘摇的船上,用酸疼的双手奋力摇浆,没有人会为他指一指方向。
大闹天宫已经过去了五百年,悟空的狂傲似乎已经被岁月消磨殆尽。
猪八戒道:“师父,我们赶快进去吃饭吧,我肚子都饿的开始叫了。”
悟空道:“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沙僧道:“莫非此间有妖怪。”
悟空望着远处天边的一缕霞光,几朵云彩飘过,暂时遮住了月亮。“不,我只是喜欢这里的风景。”
沙僧从悟空身边经过,走到悟空耳旁的时候,悄悄地说道:“大师兄,你又动情了。”
“走,我们进去吧,大师兄愿意,就让他自己睡外边吧。”
客栈里只有老板和小二两人,“住店?”小二热情地问道。
八戒上前故作凶狠面容,“你不怕我的样子吗?”
小二捏捏八戒的鼻子,笑得如同婴儿一般清澈,“不就是一头猪吗?”
唐僧道:“八戒休要胡闹,我们今晚住店,还请施主上几个素菜素饭。”
老板虔诚地说道:“我们这里生意冷清,赚不得几个钱,概不施舍。还请高僧体谅。”
唐僧看了一眼八戒,八戒看了一眼沙僧,沙僧看了一眼唐僧。
“罢了,这次就由为师请客吧。悟净,盘缠就在箱子里,你去取来。”
微风吹拂着悟空的毛发,月亮照的四周一片寂静。一棵老树下钻出来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小神拜见大圣。”
悟空回过神来,好像很久没有人叫他大圣了。“原来是这里的土地神。”
“曾经听闻过大圣的事迹,闹天宫,闯地府,斗二郎神,十万天兵天将也未逢敌手。闻知大圣路过此处,特来拜访。小神原本以为大圣乃一凶狠的妖孽,今日见大圣久久地望着天边的霞光,眼中含情脉脉,方知大圣也是性情中人啊。”
“这么说来,土地老儿你也是啊。”
“大圣见笑了,我这里有美酒一壶,愿与大圣一醉方休。”
酒至半酣,土地神情不自禁地说起往事来,“此处往前百里大圣可知是什么地方,哈哈……,那里有一至阴之国——女儿国。三十多年前,我还是天庭里掌管礼仪活动的文官,一日下界游玩路过此地,也许命中注定,竟与女儿国国王邂逅,我俩一见钟情,不由得动了凡心。后来事情被玉帝知道,我被贬为凡人,这样也好,从此便可以与她长相厮守。”
说笑间,土地神眼中竟泛出泪光,“谁知后来,这里来了一个如意真仙,霸占了女儿国正南解阳山聚仙庵内的落胎泉,卖水谋利,我与女王出兵与他争斗,那如意真仙有一法器,名曰如意金钩,十分厉害。我斗他不过,不幸女王也被他杀害。我伤心过度,竟一夜白头,女王已死,我无意于人世,便欲相随而去,以前天界同僚见我可怜,乞求玉帝宽恕我,于是就做了这里的土地神。”
悟空已喝得醉倒在地上,竟不见酒壶里的酒少却一分。“那如意真仙是何来历,竟如此嚣张!”
“说起这如意真仙,他还与你沾亲。他是号称平天大圣的牛魔王的亲弟弟。”
五百年前的往事已经很模糊了,悟空只记得曾经与牛魔王结拜过,此后也没有多少联系。
“今日我吃了你的酒,便要与你做事,我管他是谁的弟弟,做了恶事,就要付出代价。”
“多谢大圣。”土地神取走酒壶就要归去。
悟空急忙叫住,说道:“这个酒壶可否相赠。”
“大圣果然好眼力,此壶名曰饮元壶,乃天地精华所生,其中美酒饮之不尽啊。小神正欲送给大圣。”
说罢,土地神变为一阵青烟钻入地下。
梦境总是那么美好,悟空的梦里总会出现一个女孩的声音,不像是过往,更像是未知的未来。
除了在客栈外老树旁睡觉的悟空,其他人都在客栈的房间里歇息。
唐僧已解衣睡去,猪八戒正泡着热水澡哼着小曲儿,沙僧打开窗户,说了句:“大师兄又喝酒了。”
楼下传来打斗的声音,甚是激烈。刚才的客栈老板此刻却突然变成了一个手拿法器宝剑,身披道袍的道士,“狼妖,我还没有去收你,你竟敢来找我。”
“臭道士,我傻了来找你?”
“莫非你是为唐僧而来。”话音刚落,只见唐僧、猪八戒、沙僧正在楼上观看。
猪八戒嘀咕着:“师父的肉可真值钱,比俺老猪的还贵,干脆卖肉算了。割下一小块,又不会死。”
唐僧双手合十道:“八戒不可胡言乱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
沙僧道:“师父死了,我们还怎么取经。佛祖的任务完不成,还要受罚。”
沙僧提了禅杖,往楼下跳去,“我打死你个想吃唐僧肉的妖怪。”
八戒也提了九齿钉耙,“敢在俺老猪面前撒野,让你知道你猪爷爷的厉害。”
狼妖心知斗不过三人,转身往店外飞去,三人也紧跟了出去。那狼妖且战且走。
打斗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悟空,悟空嗅了嗅鼻子,“有妖气,妖怪哪里跑!”
狼妖看见悟空过来,只顾的逃跑。
店小二跑出来喊道:“别追了,猪头,你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悟空叫道:“不好,调虎离山之计,快回去救师父。”
众人回到客栈,唐僧已然被妖怪抓走了。
悟空怒道:“妖怪吃我师父之心不死,是我的威名不够强大吗?总有一天,我要这天下再无欺我之人。要那九天诸佛向我朝拜,要这三界生灵为我焚香。”
沙僧道:“大师兄,你的眼神好可怕。”
八戒道:“师父被抓走了,我们也可以安心睡一觉了,师父命大,妖怪伤不了他。”
道士鞠躬说道:“拜见各位前辈,小人曾经得道德天尊太上老君指点一二,方有今日修为。曾经听闻会有取经之人路过此地,想必就是各位了。”
“你一个道士为何在这里开了家客栈?”沙僧问道。
道士长叹一声,把店小二拉到身边说:“往前三里有一岳家村,我等皆是村中人,犬子出生不久,我妻子就被狼妖杀害,那狼妖时常杀害过路之人,我誓要将狼妖碎尸万段,因此在这里开了这家客栈,一则保护过路之人,二则为擒杀狼妖。”
“你这道士竟然还有家室啊,原来这店小二是你的儿子。”八戒大笑道。
“贫道法术低微,还请各位前辈相助,你们尽管在这里住下,随便吃喝,不收你们钱。”
八戒道:“你这道士,早这样说不完了,盘缠拿来,你拿来。”
店小二也就是道士的儿子,拿着刚才所付的钱送到八戒手里,八戒就要往身上塞。
“呆子,还要往身上藏钱,你究竟藏了多少私房钱。”悟空用金箍棒抵住八戒的手说道。
“俺也想日后娶个老婆,如今干什么不需要花钱,跟着师父竟讨饭受苦了。”
“一头猪也想娶老婆,你以为世人都是瞎子吗?高老庄上,你那丑恶的面容吓坏了多少人,管他人神鬼,这终究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臭猴子,你以为你有多帅,跟着师父取经成佛,一样有个屁用。”
“你们吵吵吧,我去睡觉了。”沙僧往楼上走去。
悟空道:“我去寻找师父,万一真个被妖怪吃了,往日的努力岂不白费了。你们今晚都歇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