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对我情深意重,妾身实在无以为报。只是,今后我们虽然可以日日相见,妾身却再也没有福分成为你的妻子了!”
“都怪那奸贼刘瑾。是他,害的我们家破人亡,浪迹江湖;也是他,使我和师兄情缘难再续,有情人却无法厮守终身。当真是让他死上千万次亦难消心头之恨!”曾玉燕抽泣地道。
易信轻轻叹了口气,半晌沉默不语。
“那奸贼行刑之时,我一直在台下观刑。执刀行刑的刽子手真的是手法娴熟,一丝不苟,整整用了三天,割了足足三千六百刀,那老贼才咽气。期间他几次昏厥,都被侍候在旁的太医救醒,再灌以参汤、燕窝等大补之物,为其续命。使刘瑾得以苟延残喘到第三天黄昏,方才毙命。他身上割下的肉被路人纷纷抢购,有人购买肉条之后甚至直接放入口中咀嚼吞食。这奸贼尝到了天下酷刑之最,师父和曾大人夫妇的在天之灵,终于可以瞑目了。”
“你我今生不能再续夫妻之缘,师妹也不必太过介怀。”易信轻轻的说,“我和师妹情深意笃,情义早已超越了凡尘俗世的男欢女爱。我们的灵魂深处,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即使再无夫妻之缘,今生今世却已难分彼此。情到深处,又何必执着于凡尘俗世的夫妻之名呢?”
曾玉燕不再说话。她缓缓闭上双眼,伏在易信胸前,昏昏然似进入了梦乡。她尽情感受着易信胸膛的宽阔和温暖,仿佛那是让人感到恋恋不舍、舒适惬意的卧榻。
易信揽住曾玉燕的纤腰,手指缓缓的滑过她背后的如瀑长发。对怀中这如玉般的美人,自己曾经的妻,他只觉得又爱、又敬、又怜,她经历的生离死别和人世沧桑巨变太多了,早已超越了常人能承受之重,他不忍心再看到她再遭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却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做才好,仿佛只有将她小心翼翼的捧在双手掌心,心里才能踏实。
不知过了多久,易信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伙太监正踏上远处回廊,向花园走来,当中似乎还簇拥着一个衣着华贵的人。
易信心下大惊,连忙推开曾玉燕。
若是刚才的情景被皇帝见到,怕是诸葛再世,也难自圆其说。更不知道这将会给曾玉燕带来怎样的灾祸。虽然皇帝一直把曾玉燕奉为仙人,对其毕恭毕敬,但所谓爱之深,恨之切,看到自己的爱妾投入别人的怀抱,天底下任何男人都难免会怒火冲天,性格乖张的皇帝就不知会做出什么了!
即使他不怪责曾玉燕,也不免会心生芥蒂,那自己今后必定再也无缘见到她了。
曾玉燕也及时惊醒,连忙退到一旁,掏出手帕拭去脸上的泪痕。
“爱妃,爱妃呀!”
朱厚照欢快地奔到曾玉燕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仙子姐姐,让朱厚照想得好苦!”
曾玉燕轻轻挣脱他的手,“陛下开什么玩笑,我们今早还在一起用膳,到现在只分别了几个时辰而已。”
“就是这三四个时辰,等得我心焦哇!”武宗皇帝凑到曾玉燕身边,再次握住她的手。
“陛下应该心忧社稷,胸怀天下,不要把心思都放在我这里!”
“朕这些天日日打理朝政,才明白天下有多么广大,天下的事有多么冗繁。朕耐着性子把朝臣们所奏之事一一了解清楚,又和他们商定了解决之法。就连明年的大计,都定下了。姐姐让我勤于政事,朱厚照惟姐姐之命是从,一直都没有偷懒啊。”说着竟有些委屈地撅起了嘴巴。
曾玉燕心里暗叹一声,小皇帝天性聪敏,却也比一般的少年任性、贪玩、叛逆,让他收敛性情,整天在朝堂上和一群老学究们商讨国家大事,实在是难为他了。对眼前这单纯又不乏可爱的大明之主,她顿时生出了些许怜爱之意。也不忍再拒他千里之外。
武宗皇帝伏在曾玉燕耳边说,“今天散朝后,朕叫太医尚元慎给朕进奉些滋补之物,他给了朕一盒‘合欢升阳丹’,朕适才服了三颗,现在只觉浑身燥热不已,多么紧要的大事都不想再理了,此刻只想与你欢好。”说着拦腰抱住曾玉燕,嘴巴印在她的樱唇之上。
“陛下!切莫如此!”曾玉燕的脸上顿时涨得通红。她没想到皇帝竟会如此不顾身份,不考虑场合,当着众多宫女太监的面,在朗朗乾坤之下行无礼之举。尤其是念及易信就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他们,更让她感到难堪。
武宗皇帝却丝毫不理会曾玉燕的挣扎,一味欺身上前。此刻药力发作,炽烈的欲火已使他不能自已,他把曾玉燕推到花园凉亭内的长凳上,大力撕开她的衣裙。由于动作狂乱而焦急,在曾玉燕如雪的肌肤上,隐隐透出了几道血痕。
“快退下!退下!”一旁侍立的内廷太监总管万喜来连忙吩咐小太监和宫女尽快散去。众人纷纷低目垂首,悄悄退出了花园。
易信默默矗立在旁,拳头捏得格格作响。
他曾立下誓言,今生今世要好好守护曾玉燕,不让她受半点欺负。
念及此,胸中的怒火让他再也无法克制,他要把这粗鲁的如街头流氓一般的恶徒从师妹身上揪起来,摔在地上,痛打一顿。
“这奴才,还不退下!”
就在他刚要出手的当口,万喜来低声呵斥一声。见易信的身形仍如铁塔一般纹丝不动,连忙上前,扯住他的衣袖,用大力将他拽出花园。
看到易信离去,曾玉燕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她双眼盈满泪水,幽怨的望着易信的背影。
“美啊,如此的凄婉动人,真是让朕的心也醉了!”武宗略继续着疯狂地撕扯,“我就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待出了花园,万喜来把易信拉到一个僻静无人的所在,然后悄声对他说:“是易信兄弟吧?”
“正是。”易信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进宫不到一天,除了引自己进宫的太监阿炳和同住一室的两个小太监外,他在这深宫之中,只认识曾玉燕,再无别的熟人了。他不明白何以眼前从未谋面的老太监,能叫出他的名字。难道是自己的底细已经被识破了?
“敢问这位公公何以知晓在下姓名?”易信警惕的问。
“易兄弟不必惊慌,”万喜来呵呵一笑,“老夫万喜来,乃是这内廷总管,专职负责万岁爷和众位娘娘贵妃们的饮食起居。”
他四下张望一番,压低声音道:“老夫和吏部尚书杨大人是知交。”
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易信长长出了一口气。
“两日前杨大人宴请万某,专为易兄弟的事。他已将你与燕贵妃的事情对老夫言明,并托我将你在宫中妥善安置。日后易信兄弟在宫中行走,自有老夫一人开销!”
易信对杨一清的悉心关照颇为感动。他躬身对万喜来深深一揖,“有劳万公公。在下进宫,只为与师妹相见,别无他求。还望公公成全!”
万喜来缓缓点了点头,“易兄弟请起。老夫并不是个爱嚼舌根的好事之徒,你和燕贵妃的关系,老夫定会守口如瓶,绝不和外人提起,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谢公公关照!”易信起身感激地道。
万喜来轻轻叹了口气,“刘瑾祸国殃民,奸恶无比,实为我大明开国以来朝堂之上最大的奸贼。此贼不除,恐怕整个大明江山的气数早晚会因他而竭尽。曾尚书、你师父师兄弟和江湖上的众位英雄的所为,万某万分敬佩。如今,奸贼已除,朝政清明,皇上变得勤于政务,而众位英雄却已长卧荒山,原本一对神仙眷侣,也变成了苦命鸳鸯,实在让人扼腕痛惜!”
“万某虽无甚才学,却也能明辨是非。易兄弟请放心,你乃是万某敬仰的英雄侠士,日后我一定尽己所能,为你大开方便之门,令你和燕贵妃能时常相见。只是,你须依我一件事。”
“公公大恩,易信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在下日后必定遵从公公调遣,不敢有违。宫中的规矩礼数,还望公公多多指教。”
“易兄弟不必如此说话,你我今后明面上以官职相称,私底下亲如兄弟。宫中礼数规矩甚多,稍后我会命人与你细细言讲。我想说的不是这些,你今日若想安居深宫,必须答应我,以后任何时候切勿意气用事。”
易信想到今天气撞顶梁,险些出手痛打皇帝,不由得一怔。
“易兄弟是明白事理的人,相信你能明白,燕贵妃已经不再是你的夫人了,而是贵为我大明王朝皇帝的贵妃。你与她虽情深意重,难舍彼此,今后却不应再有肌肤之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