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双臂伸直双手竖起,以中心向两侧拨开。徒劳,泡沫、尘埃再度合拢。
没有空调,宿舍的夜晚闷热透不过气。孙梓贤坐在床上背靠白墙,墙温可以使他凉爽。床铺有些窄小,孙梓贤担心翻转身体会不小心滚下来,第一次睡上铺不大习惯。
杨芷琪不停地发消息说:“我想你了。”
孙梓贤渐渐有些厌倦,自己来到新环境已经不安烦躁很长时间了,现在需要的不是雪上加霜,而是一个可以在自己身边令自己安心的人。他意想杨芷琪送杨弘时,场景一定堪比电影小说中诗一样的影像。又意想即便是杨弘,也不过蒙在鼓里。孙梓贤就是肇事者,杨芷琪今后还会不会给另外一人与自己同等的待遇,他的答案是自暴自弃地撇开手机,趴在床上睡觉不想。
为了分出大学英语教学快、中、慢班,入学英语测试火热进行。孙梓贤一个月没握过笔,听英语听力时眼皮滴答滴答屡次闭合,昨夜没睡饱,现在困意上来挡也挡不住。结果毫无新意是最差劲的。
自己的舍友都是自来熟,一天不到倒像一年之交,许是接下来要一起睡四年,早不熟晚也熟,干脆当下就不矜持作态,省得活像个大姑娘。也不准确,当今大姑娘更为擅长主动出击。如果性格气质过关那叫开朗活泼,通情达理,但是村里娘们一般咧开大嘴吵嚷不休的可就实在让人接受不了。孙梓贤大学班级中正有这样一位女同学,大家亲切地称呼其为二姑妈。二姑妈的称号非被动接受,而是她主动希望众人这样叫,竟有人喜欢此般外号,孙梓贤醉觉快跪。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孙梓贤就处在充斥奇形怪状女生、女男比例二比一的工科班级之中,女生中好看的或者说是可看的不过三四个,孙梓贤唯一能说的只有一句:“她们待人还是很亲切的,至少该相信她们的人品不错。”
“果然家乡是个盛产美女的地方。”孙梓贤第一次发现家乡之美。
班会展示自我介绍、选取班委以及安排军训事宜。穿好军队训练服,大巴载着全体大一新生,在清晨冷的要死、中午热的要晕的好时节,进军训练营,迎接惨绝人寰、惨无人道、灭绝人性的折磨。
训练营沙地黄里带白,烈日当空,无阴可躲,戴上帽热,不戴帽晒,同学们从头到脚已被汗水湿透,有人好像洗个纯纯汗水澡一样。浓郁的汗湿气息加上鱼腥味道,酸爽过瘾。军训期间,学生不被允许随意出入营地,要困在监狱牢笼似的场地里两个星期,孙梓贤很想对自由说:“我对你才是真爱啊。”
军训第一天当属最轻松的,听个开幕报告,领导干部台上套路致辞,之后全体归寝歇息。乔禹璇手机屏幕显示一张美丽可爱的女生照片,那是从孙梓贤所见开始,他的第一任女朋友。
三位舍友到小卖部排队买冰棍,现在孙梓贤能依靠的只有这几个半熟不熟的大老爷们。杨策给女朋友打起电话。乔禹璇问孙梓贤道:“你有媳妇儿吗?”
他看看眼前瘦而不弱的京范男生,一时苦涩,杨芷琪算自己的什么呢?
“没有。”他憨笑答道。
待杨策撂断通话,孙梓贤得以从乔禹璇刺心谈话中解脱。
训练营手机信号弱爆,不设Wifi,3G不稳,收发短信极度困难。后来学生上报,一辆信号车才开来营地中心。
入了深夜,孙梓贤发短信给杨芷琪:“我们在一起好吗?”
杨芷琪回道:“别乱想了,不是说好四年?我不相信异地,和杨弘已经分手。你离我那么远,我难过孤独时你没法陪在我身边,我躲在角落哭泣时你不能抱抱我,可是无论是谁都需要温暖。不久你会见到很多好姑娘,找一个合适的,忘了我吧。”
听到“和杨弘分手”,孙梓贤想起在空间看到她和貌似一个学长互相留言非常亲密。“在哪里,她都那么受欢迎。而自己,没有力量掌控她。”
孙梓贤的喜欢变质败坏,让他揪心的无非是输赢与否,和一点点对她放心不下的关怀。四年那么久远,不过一句空话。他蜷缩在没有枕头的床铺上,那时她若毁约,他将永无翻身余地,彻底缴械。他不愿承认自己只是被当作玩具,不愿承认她对他没有感情只是怜悯,不愿输给她身边任何一个男生。她对他说过:“我不是好女生。”他也对她说过:“我也并非好人。”是啊,他和她的寂寞冰冷都是罪有应得。
“军训完我去找你吧。”他又冲动。
“你愿意来就来啊,不过或许我会很忙。我要睡了,晚安。”
孙梓贤下定决心,自己现在还不能放弃,她说远,那就近给她看。他心烦意乱,欲寻求安慰而不可得。白倩,他需要她。
于是他又发短信给白倩:“小倩,难过。”
白倩总是乐观向上,发怒都是温柔,孙梓贤觉得她总能那么轻易就化解掉所有不开心,那种处世态度他无限喜欢,连被她骂都觉得幸福。然后白倩真真似骂似柔地安慰他一通,他才安然入梦。梦里,他依然抓不住杨芷琪。
军训生活度日如年,早餐馒头、咸菜条配腐乳,午餐晚餐缺少肉食的四盘菜围一桌人。累剩半条命的大兵们想抢进食堂都没指望,要求排队整齐进入站着吃饭,偶尔发放香蕉苹果乃是珍宝。还好孙梓贤减肥过后吃嘛嘛香,不过最美味的还是饭后一窜红豆心绿豆冰棍,经典永不褪色,就是这个味,一吃忘不了。
长时间训练也并非坏事,起码转移孙梓贤思念之心。一天到晚都是口令,听讲报告还要拿着小板凳站直,教官下令:“准备!”
唰的一声板凳放在屁股后。
“坐!”
哗啦啦人头齐变低,坐不稳的直接凳翻人落,屁股坠落沙地。
有时不齐,教官叫道:“起立!”再重复以上过程。
引用乔禹璇的词“二了蛋”,二了蛋的事情有何意义。
夜晚集训过后,美好的一天从某种意义上才真正开始。打牌、放歌、讲笑话,风雨之后的小彩虹。
几天过后临近军训结束的半夜,孙梓贤接到杨绮琳的信息,语音传来开朗女声:“十一回家吗?”
杨绮琳赴读海省一所学校,离家千里迢迢。
“回呀,你呢?”
“我也回去,一趟机票钱好几千,但是想家。”
初入大学任谁都会想家,但孙梓贤想的不是父母,而是杨芷琪和白倩几个姐妹。开学时机自有精妙之处,待一个月就是十一七天长假,给予学生返乡机会。
“我坐火车回去,先到梅市。”孙梓贤说道。
“你回去的时候我到车站接你啊?”
听杨绮琳不像开玩笑,孙梓贤一阵激动,“好啊,那我回去时候告诉你。”
宁静的训练基地没有车声轰鸣,知了吱吱歌唱,繁星点点,孙梓贤长叹一口气,心情舒缓。
今天早上孙梓贤和父亲通话,请求他帮忙订军训过后通往杨芷琪学校所在地的车票,父亲十分不乐意地问道:“还要上课怎么就想回家?见女朋友等十一放假也不必如此着急。”
孙梓贤不想解释,自己的苦衷没和母亲说过更不会和父亲说,父亲一味拒绝说道:“我问问你妈,她如果同意我就给你订。”
孙梓贤急忙赶在父亲之前苦苦哀求母亲,还好母亲向来只有一点要求,只要他好好学习,做什么都可以。于是父亲极其不情愿给他订好动车票。
晚上给杨芷琪打电话,杨芷琪似乎在和学长漫步校园优雅小路。孙梓贤告知她票已订好,谁知她竟推辞没有时间。仅仅如此也罢,她随后更改个性签名:“你若要来,多大的风雨我都会去接你。你若要走,我不送你。”问她何意,得知杨弘同样要在军训过后去看望她。孙梓贤恼火,打翻醋瓶子,心想:“很好,见他不见我!”又叫父亲退票。父亲自是欣慰,心想孩子还算懂事,可孙梓贤心情糟糕透顶。
正当憋屈萎靡不振之时,杨绮琳一席话语点亮暗夜之灯,照亮孙梓贤前行之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两件事根本没有联系,但用“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解释还算恰当。
军训结束当天,上午领导验收成果并发表临行致辞,教官列队目送大巴车队缓缓驶去。再苦再累只要过去了就值得怀恋,人类发扬贱种精神时的通病。带着锅碗瓢盆睡回学校已是下午,学长学姐夹道欢迎。
由于从侧门进入学校,很快就闻到宿舍楼熟悉的臭脚气息。伴着已经混熟的几位舍友,孙梓贤似乎找到了新生活的节奏感,周围的一切不再陌生而是亲近。京都、王城,他心底对这个城市的亲近正悄然赶超家乡。
他的安然似乎预示着什么,京城微笑。
孙梓贤整顿好床铺,和舍友闲聊玩乐,正准备休息养足精神以备明日上课,林楚依的QQ头像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