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惋惜孙梓贤被录取的专业,说道:“报经管类多好。”
母亲一直希望孙梓贤考取师范院校,比较他的分数与学校录取分数,只有低一档的本省师范院校可供选择,母亲只是盼望他今后先能找到一个铁饭碗工作,确立平稳的生活保障,然后再考虑发展。孙梓贤对此不屑一顾,他最瞧不起的莫过于教师一类职业,没有实干本事单凭理论教条混饭,明明通晓行业至上真理,亲身实践时竟糟蹋满脑才识学问,纸上谈兵罢了。而且他们不敢,连放弃铁饭碗冲击挑战的勇气都没有,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什么也改变不了。如果喜欢教书另当别论,总之孙梓贤不喜欢,那么考虑教师职业就绝无可能。最重要的一点,小学、初中、高中,加上母亲是小学教师,十二年经历无数五花八门的老师,这个职业的形象在孙梓贤印象里坏到无词形容。“教师是辛勤的园丁,是高尚的奉献者,他们为学生操碎了心,低廉的薪水与职业操守不成正比,为什么?因为他们无能。要么衣不蔽体,要么头戴王冠。”孙梓贤很极端地想,“折中之道只会使人疲惫,高不成低不就。”
“不行入了大学有机会再转专业,你好好学就行。”父亲说服自己不再叹息。
孙梓贤当然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转大概也在理工专业范畴内寻找。他没什么经历,凭空无根据谋划,理工意味什么,经管意味什么,他还年轻无知。
“千万好好学习,特别英语,爸如果赚到钱送你出国。”
左耳听到父亲的话,右耳倾泻出去,没经过心。高考完毕误以为大解放,不仅孙梓贤有这种错误思想,大多高中毕业生都有,当时听老师也如此宣扬的啊,“高考过去你们就轻松了,大学比起高中轻松许多,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亲切且感人肺腑的励志言辞。
昨日杨芷琪回家睡到晚上,醒来与孙梓贤聊到今天她要自己去梅市买衣服。孙梓贤这会心思不在和父母聊前途规划上,披件薄外套没系纽扣走向和杨芷琪约好的地点。天气泛凉,风也不小。明天就要出发到学校报道,今天还想外出,若不是陪杨芷琪,孙梓贤不会有这等闲情雅致。
通往梅市的客车乘客过多,二人一路站到终点,孙梓贤心存疑问,“这么多人挤一辆车不是超载么?怎么不见有人管理?”
到站大风吹拂,街上灰尘飘在半空,二人穿梭前往步行街的小路,梅市距孙梓贤居住的小城镇只有半个小时车程,但孙梓贤不曾来过几次,只有小时候被舅舅带着来吃过美食街,这里的地理情况在他脑海中没有完整的概念,一路都是杨芷琪牵他的手在前面跑来跑去。
走进商场一家服装店,杨芷琪告诉他,她和妈妈每次买衣服都是到这里。杨芷琪娴熟地和老板娘交流,原来是要挑选给她外婆买作礼物的衣服。杨芷琪拎着一件衣服贴在身前比量给孙梓贤看:“怎么样?”
孙梓贤看着印花的丝绸风格,难看到不堪入目,还是杨芷琪的小白鞋粉外套对他更有吸引力。他无趣地拎兜子坐在沙发凳上,逛商场又拥挤又没劲,完全不如和杨芷琪无所事事傻坐,因为就算都很无趣,后者起码悠闲自在。他哀求杨芷琪道:“挑完我们去吃饭吧。”
“好好,一会就去,不过我吃过早饭了。”
孙梓贤出门吃饭本就没食欲,被杨芷琪看着吃就更吃不进去了。二人到麦当劳只点了两杯冰淇淋,杨芷琪看着孙梓贤的草莓口味,笑道:“你吃东西都是女生口味。”
杨芷琪被孙梓贤搂着腰去买祛痘的美容品,二人脚步一绊一绊的,协调不起来,孙梓贤大为奇怪别人是怎么以这个姿势走平稳的。停不住的大风下,杨芷琪声音顺风飘远:“你说过愿意等我,四年之后,如果那时你依然喜欢我,我就答应和你在一起。”
孙梓贤心酸,就算相信她,也无法相信自己。林颖说过出去会有很多很多好姑娘,他很向往。到了京城,他一定想方设法见林艺菲,他想知道那个姑娘如今有了哪些改变,因为自己无能错过的神一样的姑娘。当想做一件事却没有力量时,是最痛苦的。他不会像当年一样见到她就丧家犬一般逃走,所以相信一定可以见到林艺菲如同往日的微微一笑。
回到家镇就真的该和杨芷琪分别了,短暂也好长久也罢,远也好近也罢,没有离过家的孙梓贤开始些许感伤,交通、电信再发达,不能站在同一个地方,那么杨芷琪身边发生的一切的一切都与将他无关。在下车前,孙梓贤不顾前后右满满的乘客,深吻眼角湿润的杨芷琪。杨芷琪脸红红发烫,发信息跟他说:“当那么多人面你吻我。”
孙梓贤莞尔一笑,自己当时的确忘了周边有人。
整理好行囊带着A校录取通知书,父亲找到一位朋友带孙梓贤启程,沈市中转再到京城,母亲外公外婆齐齐站在马路边缘送他远去。任何事情第一次都浓浓情深,孙梓贤乃无情之人亦生情,“再见,一学期后再见。”从此刻起,他将作为成人自由书写人生,世界收回了他狂妄幼稚而无须受到过多惩罚的权利,今后无论何时,暂归故里栖息或是居外闯荡,他之稚嫩,必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成长成熟衍变。
在沈市车站父亲朋友和孙氏父子吃过饭离开,二人乘坐动车几小时就到达京城站。儿时京都一游阔别,今时重返将居四年。
京城群楼拔地而起,夜晚灯火通明。从车站坐出租车出来开往学校附近,马路汽车嗖嗖行驶,让人感觉城市生活节奏迅猛。嗡嗡是车道传来永不消除的噪声,处于其中的人想必习惯性屏蔽了这一频率的声音,初来乍到的孙梓贤可被吵得心神不宁。他讨厌噪音,噪音和拥挤会使他性情暴戾。
一天奔波旅途着实劳累,到达宾馆洗洗睡觉还太早,孙梓贤拨通大学同在京城的杨希韵的号码,“杨希韵,你什么时候到学校?”
“我过两天才去,你去那么早。”杨希韵充满乡音甜到六个加号的声音传来。
孙梓贤不喜欢朋友先走,留下他在家乡一个个送行,那种感觉一定蛮寂寥,索性他干脆早早启程。另外即将开学他待不安,就像考试到考场也超提前。他与杨希韵聊到很晚才睡去。
第二天父亲帮他到校买好全部生活用品搬到楼上,领到校园卡、宿舍钥匙等一系列生存道具,填好报名签到表,办好新手机卡。安顿完毕,父亲放心返回西省。孙梓贤踏入宿舍第一眼见到的是已经坐在靠窗床铺下凳子上的清瘦男生,皮肤略黑,头发和齐肖骏一般的硬发质,密长,但是更黑。男生打了招呼,孙梓贤回应一声整理起床铺,他选了在其对面的位置。“
同是窗户爱好者。”孙梓贤偷乐。
宿舍六人一寝,每铺上床下桌,黄白木制桌架与书架衣橱连体,铁制床梁。阳台宽敞明亮朝向四层研究生住宅,其后横躺一条街道。一个笤帚,一把拖布靠在墙边,孙梓贤拿起工具准备清扫,宿舍门开。又一个高瘦男生潇洒进门,身高大约1米83,卷曲发质不长,脸型瘦长,“已经来两个啦,你俩来挺早啊。”他似乎很乐于说话,不是很浓的京都大爷腔调。
“我最早到的。”孙梓贤的对铺伸懒腰笑说。
高个男生又友好问道:“你俩哪人?”
孙梓贤答道:“东北,吉省。”他没有提及自己的市名,因为说来别人也不知道。
他对铺来自山省。
随后,因语言独特被孙梓贤瞬间识别的藏族同胞,白皙皮肤一个青春痘也没有的弱瘦男生,魁梧不高的微胖男生陆续入住寝室。
听着高个男生自我介绍其名为乔禹璇,每个舍友都自我介绍很难记住,孙梓贤难得好意思提出一个极白痴主意,“我们每个人写下自己名字和手机号贴衣柜门上吧,这样几天下来就熟悉了。”
乔禹璇竟同样白痴地给予赞成:“行啊,主意不错。”
六人纷纷写下姓名,孙梓贤看向其余四位:对铺是杨策、白皙的是蒋吿夫、默不作声魁梧汉子是华凯、藏族同胞是次仁。次仁被大家询问如何称呼,告知省略全名中另外两字直呼次仁即可,他流利的普通话听起来还是不普通,孙梓贤起初听他说话需要一定反应时间才理解意思,直到后来听久习惯才不必像听英文听力一样刻意,颇为尴尬。次仁来时一直和一位藏族朋友为伴,这会到了饭点亦寻他去吃饭。
乔禹璇意识到饿,叫上屋里剩下的四人,“哥几个去吃饭吗?”
几人带着饭卡一齐下六层楼。宿舍楼下不远就是一号食堂,孙梓贤望望身边几个陌生人,迷茫不已。全新的面孔,没有任何与自己的共通之处,既没有共同过去也不是同乡,彼此的过去对对方来说是一张纯白纸,他第一眼看不到几位舍友全身哪怕一处能使他印象深刻的特征。“他们究竟是怎样一群人?”孙梓贤不再能安心做到视人若无物,他开始思考怎样去交流。
过往悄然在时间长流里褪色,仿佛过去好久,新的生活陡然降临。
然而,时间连续没有断点,根本原因只是空间转移引起错觉。
过去、现在剧烈碰撞,终将融合尽成回忆。接下来他所要做的,就是顺其自然。
心仍流浪,神在旁观。
第三卷楚依迷雾楚依临幸,梓贤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