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我趴在地上。潮湿肮脏的泥涂浸染了我的衣身,我试图起来,却发现四肢已被冻得发麻,嗓子也因为长时间的干渴而发不出声音来。除了害怕还是害怕,饥饿、寒冷,激发了我求生的欲望。休息片刻,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爬坐了起来,倚靠在身后的墙上。我环视四周,这是一间很小很小的屋子,黑漆漆的,没有窗户。杂乱破旧的东西堆满了墙角,恶心的虫子从我的身边快速爬过,老鼠的叫声从墙角的那堆东西里传了出来,凄凄厉厉的,整个屋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门开了,“吱吱吖吖”的朽木声仿佛那木门快要掉了,刺眼的光芒让我睁不开眼,本能的把头撇向一边。余光中,我看到一个衣着艳丽的女人,她用她那长着长长指甲的手指指着我,接着一个男人就把我扔进了马车。突如其来的震荡让我头晕眼花。我听那女人朝扔我的男人大声呵道“轻点啊你!摔坏了你赔得起吗!”那男人不断地向女人赔着不是。
马车的颠簸让本来就已经虚脱的我又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通身暖暖的。张开眼睛,发现身上已换了干净的衣裙,我转动着脑袋看着这里:轻纱幔帐,罗襦绣床,袅袅香薰萦绕着房间。这象极了小姐的闺房,可又不像。整个房间色彩艳俗,布设轻佻,我正在用我能想到的所有地方来想这到底是哪里。门外传来了女人们的声音,莺莺燕燕的。
“你们不知道,那些女孩儿啊一个个哭闹个不停,我去挑她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啊?”好几个女人一齐发问。
“她呀,一个人被关在那黑屋里,不吵也不闹,这么小的年纪,你们说奇不奇?”
“真的呀?哎呦,小小年纪遭这罪,还不哭闹,也真难为她了。”
“还是丽姨眼光好,我看她长的清清秀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以后啊定能出落成个大美人儿,再经您几年的调教,,说不定真能成京城第一歌舞姬呢!”
“呵呵,那是自然了。”
我听出来了,是那个女人的声音。我起身坐起来,不想碰掉了搁在手边的汤婆子。
“咣当”
“哟,八成是醒了,行了,你们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许懒怠!”
“是,丽姨!”
其他女人们都窸窸窣窣的散了去。
门开了,不同的房间,同样的女人。
那女人摇摆着杨柳细腰朝我走来,满头翠珠被她颠的铛铛作响。她摇到床边坐了下来,细声慢语的问我“醒了?”
我看着她:圆乎乎的鹅蛋脸,细长的大眼,弯弯的黛眉,薄薄的朱唇,脸上挂着厚厚的脂粉,虽然俗气,却也慈眉善目。
我轻点了点头。她见我不说话,便伸出胳膊揽住我“也是六岁那年,爹娘为了给全家换一口吃食,就把我买到了奴隶市场,我也是这样进的仙乐坊。”
仙乐坊?以我当时的年纪并不理解这是个什么地方,只是隐约感到不是个很好的地方。她定是不知晓我是怎样被卖到奴隶市场的,否则她是绝不敢买我的。可我不敢说,我怕再回到那个黑漆漆的屋子里,我怕自己冻死街头无人知晓。在这里,至少我能吃饱、穿暖,能平安长大,最重要的是以后能给爹报仇!
想到这里,我猛然想起一件事,我急切地问她“云儿呢?”她看了看我“云儿?”我见她一脸疑惑就抓住她的手不住的求她“就是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儿啊?她在哪里?你帮我找她,好不好?求求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她笑了“丫头,虽然我不认识你说的云儿,但我你们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吧?”
我点了点头,她继续说:“人各有命,就像你被我带进了仙乐坊,说不定也有别人把她带走,是福是祸,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我不解的看着她,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听着像是云儿找不到了,或者也被什么人带进了什么坊。
她又说“既来之,则安之,不管你以前生在什么样的人家,过着怎样的生活,我都希望你能忘记。在这里,开始新的人生!”
我流泪了,怎么可能呢,我忘不了爹,忘不了乳娘,忘不了云儿,还有那个人。可我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就必须装作忘了一切。
她掏出蚕丝手帕拭去了我的泪水“还有,不管你以前叫什么名字,从现在起,你叫璃珞,是我的孩子。”她顿了顿又说“叫我丽娘!”
我收起哽咽,忍住泪水,轻轻的叫了一声“丽娘”她双手扶着我的肩“明天开始,你跟着我学歌习舞,我保证,日后你定会成为这京城里最大的头牌,荣华富贵,一生享用不尽!”
丽娘起身从圆桌上端来了各式点心“吃饱了,睡一觉,今天之前的事,与你再无瓜葛!”
我敌不过那诱人的美味,狼吞虎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