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是伟大的启示者,它证明一个国家物质或精神上的强大和软弱,尽管它别的什么也没做。惊心动魄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最初两年,揭示了美国金融和工业的强大;后面的两年则令人满意地展现了美国不仅在金钱、军需品和食品业方面强大,而且在其他方面也拥有雄厚的实力。然而,即使在美国中立的日子里,我们也能清楚地看到美国工农业的支持,实际上对同盟的事业而言是必不可少的。美国可提供的资源很多,如铜、钢铁、棉布和食物,没有这些,协约国部队的战斗将毫无效果。至少暂时的,华尔街成为了国际货币市场;世界超过1/3的黄金很快汇集到了纽约。自从美国内战以来,美国一直是个债务国;但如今,欧洲欠它的钱远比它曾欠欧洲的要多得多。1916年,美国的钢产量是4 300万吨,而英国只有900万吨,这不仅表明美国工业在战争的压力下得到了极大的发展,而且还表现了它在欧洲战场上所发挥的作用。美国军队曾给了福煦元帅( 斐迪南·福煦(Ferdinand Foch,1851-1929),法国陆军统帅。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历任集团军司令、集团军群司令、总参谋长,战功卓著。)一些人员优势条件,扭转了战局,使战争从失败走向胜利。美国矿藏、美国的钢铁工厂、美国的农田和美国的金钱在战争中成为了有影响力的因素。
华尔街用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地认识到了自己是历史创造者的新地位。它对欧洲噩梦的第一反应是困惑和恐慌。在这一点上,它只不过是反应了多年来一直依赖欧洲证券交易所的一种精神状态。当欧洲所有的证券交易所停止营业,新闻报道说英格兰银行(Bank of England)出现挤兑,头脑冷静的美国商人也很难保持镇定。华尔街从来没有面对过像1914年8月3日早上那样的危机。100多年的历史里,这个大市场只停过一次盘,那就是在1873年金融大恐慌期间的几天。但1914年8月3日出现的这种情况是前所未有的。德国皇帝对俄国和法国发出最后通牒,使得战争迫在眉睫,欧洲投资者迅速把证券抛到伦敦股市,因此只能通过停盘来阻止恐慌。由于欧洲和南美所有重要的证券市场都跟随伦敦停业,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出售股票——纽约。那时,欧洲投资者,其中大部分是英国人,持有至少40亿美元的美国证券。现在有专家相信,当时的美国市场是能够承受住这种压力的,但在1914年8月,几乎没有人持有这种乐观的想法。当时流行的观点是所有美国证券都将下跌,大家都会转而向银行贷款,美国将会面临历史上最大的金融和工业恐慌。然而纽约股市在1914年7月31日关闭时,华尔街在之后的24小时里一直焦虑不安。8月3日,星期二早上,经纪人像平常一样聚集起来,大多数人处于亢奋状态。宣布股市交易开始的铃声将在10点钟响起,负责敲钟的雇员已经到岗。当钟上的指针经过9:45,一个重要的时刻即将来临,人们愈发焦急紧张。亢奋的人群都拿着他们准备出售的大量证券,他们都在担忧当他们把这些都抛向市场时,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呢。直到9:55,交易所的一个官员走出来,宣布了官方通知:股市将无限期地停盘。这一措施缓解了当时混乱的形势,交易所内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这次停盘表明美国的金融仍然依赖着欧洲。交易所关闭了四个月;接着,11月28日,它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进行交易,不过交易方式多了许多限制。从表面上看,11月华尔街的情况与8月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巨大的欧洲交易所仍然关闭着,因此,纽约成了欧洲人“倾倒”股票的唯一市场。欧洲仍然持有大量美国证券。然而,美国市场开放时,一些非常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和预期的一样,欧洲开始大量出售美国证券,但华尔街的股票并没有下跌,相反却上涨了。证券交易所的重新开放,真正地开始了这个机构历史上最轰动的证券“繁荣”时期。许多人所预期发生的恐慌并没有出现,相反,华尔街发现它已经进入了前所未有的行情上涨的牛市(bull market)。事实的确如此:在中断交易的四个月里,美国的金融声望得到巨大的提升。在世界所有大的市场中,华尔街一枝独秀,并没有采取一些通常面对恐慌状况而采取的权宜之计。所有欧洲国家,包括金融巨头英国,都宣布暂停或暂时中断支付债务这些法定义务,大多数南美国家也采取了相同的应急措施。美国却没有宣布暂停支付。事实上,所有欧洲国家,甚至包括英国,都采取了多种实际上等同于通货膨胀的应急货币政策。美国并没有像在内战时那样采取这种不科学的权宜之计,而是根据新《联邦储备法》(Federal Reserve Art)[ 国会通过修改《联邦储备法》,进一步为非常时期通货的发行提供便利。同时,在大城市的票据交换所协会(clearing-house associations)安排证券的发行。],通过灵活的非常时期通货(emergency currency)来满足这个时期的需要。但某些比较基础的发展表明这种繁荣并不是虚假的。战争爆发时,美国的小麦获得了历史上最大的丰收;同时,其他大的小麦生产国的产量却较往常少许多。达达尼尔海峡[ 在土耳其欧亚两部分之间,连接马尔马拉海与爱琴海。]的关闭阻止了俄国小麦进入欧洲市场。整个世界都在争取美国的粮食供给,国家出口统计数量的惊人增长马上证明了这一需求。同时,盟国开始涌向美国寻求各种战争补给。他们没有找到什么枪支或弹药,但发现了比其他国家大得多的工业工厂,能够迅速地转化为大的军火制造厂。各种各样的军需品的订单让这些工厂每天24小时不停地运转;对衣服和其他战争必需品的订单流向大的工业地区,如新英格兰地区,为其注入了生命的活力。这使得美国拥有了巨额的贸易顺差。欧洲的黄金开始进入了华尔街的金库,直到1917年。当时,金融总计约为85亿美元的存款余额,最后有近30亿美元存入了美国金库。
在战争早期,英国让出了自己100年来所拥有的国际银行大亨的位置。直到1914年的巨大变动,仅此一年,伦巴第街在国内外的新证券上投资超过10亿美元,在很大程度上为美国铁路建设提供资金支持,为各种类型美国企业的融资作出了巨大贡献。它也是美国及南美国家政府和市政债券的大购买商。美国每年都有的常见的“作物轮作”(moving the crops),也是因为英国多年来所提供的贷款才成为现实的。但在1915年早期,英国政府否决了这种类型的资本运作,通知银行的资源必须绝对服务于战争。政府的法令使得英国被迫放弃了国际银行大亨的位置,而谁又能取代英国获得这一位置呢?两年前,任何认为华尔街能够这样做的想法都被认为是荒谬的;然而,美国市场轻松地调整了自己以便适应这一角色。它不仅为国内需求提供现金,而且向加拿大、瑞士、挪威、瑞典和南美共和国提供数百万美元的贷款。华尔街购买了巴黎、波尔多和里昂的公债发行权,还提供资金给国际贸易。不久,它又不得不去满足其他新需求。
直到1914年,华尔街在为外国政府融资方面几乎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它只是在南美战争时借给英国2亿美元;在日俄战争时借给日本5 000万美元。但当协约国的战争订单开始涌入市场时,英国和法国支付时试图使用现金,这次权宜之计使英国交易在纽约市场的历史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不久,事情就明了了:如果美国与协约国大规模做生意,一定要采用一些其他方法来付账。应该怎么做是很清楚的。英国把用来购买货物的钱借给它的顾客,并借此来大规模发展对外贸易。很明显,美国也不得不做同样的事情。对于英国和法国政府来说,要想在美国的军需品交易市场上建立起信用,最简单的方法是把债券在美国市场上出售。出售获得的钱,存放在美国银行,然后用此进行结算。这个方法在理论上看起来简单,但在1915年时,它涉及一些难以逾越的困难。除了本国政府的证券外,美国投资者从来没有任何购买其他政府证券的强烈愿望。实际上,这些投资在美国并没有专门的公共市场(public market)。美国一些过于敏感的政府官员开始时认为这样一种运作将破坏中立原则,很多支持德国的人也发出了反对声。也有其他人质疑这种投资的合理性:战争是否预示着全世界范围的破产?人们担心,即使像英国这样有势力的国家也可能没有能力支付其所承付的款项。尽管如此,1915年下半年,一个著名的英法代表团还是到达纽约,寻求美国贷款。10亿美元的数额让华尔街震惊,从来没有一个政府寻求过如此巨额的国外贷款。根据美国银行专家的建议,10亿美元被削减到5亿美元,之后,这一贷款成功发放。从那时起,英法所有的采购都通过这种方式来支付。这次贷款结束后,这些政府继续从华尔街借钱,通常用美国证券作抵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