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夕阳将隐,树林中更显昏暗,小丫头一路挥动着宝剑,在前边为赵禛开路,而赵禛则拖着丈许长短的狮虎兽,快步的跟在后边。
赵禛为了坚定小丫头修道的信念,曾长她的见识,一路上断断续续的给她说了些《西游记》里出现过的神通术法,听得小丫头双眼冒光,恨不得立刻就能学会那筋斗云。
筋斗云,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换句话说,十万八千里的距离瞬息可至,云山大泽有多大,恐怕百万大山都不止。
可即便如此,云山大泽也不过才十万里方圆,若是会了筋斗云,只需瞬息间,便出了云山大泽,那这九州之地虽广,又有哪里去不得。
小丫头想着想着,却忍不住悄然垂泪,“传说父亲去了隐修海,可隐修海的传说流传了数千年,却无人能说清楚这隐修海到底在何处,即便是学了筋斗云,怕是也寻不到父亲。”
赵禛讲完了筋斗云,稍稍炼气恢复下自身的气力,便又笑道:“吾师曰:法于自然而胜于自然,而后言道,小丫头,你的路还长着呢。”
赵禛给小丫头讲《西游记》中的神通术法,被小丫头一路刨根问底后,不得不又给自己安了个师傅,此时作为最后的总结,赵禛绞尽脑汁的杜撰出了一句吾师曰。
两人各想着心思,一路不停,待到天色完全黑下的时候,已经走出了树林,只亮着几点莹辉的乾坤观已在眼前。
赵禛喘了口气,将一直闭住的一口气息缓缓吐出,觉着胸腔内的伤势又缓和了几分,若是一直用炼气之法缓缓滋润,怕是用不了一个月就能痊愈。
他就着山坡的高处看了看隐没在黑暗中的乾坤观,“这就是我的家了,这家里不光有我,还有一帮徒子徒孙,家啊!”
赵禛突然发现自己的心里居然泛起了暖意,似是有了归属感,他笑看了眼身旁的小丫头,见她还是一脸的心思,便逗她道:“小徒弟,咱俩比赛,谁先到了观内,便算谁赢,如何?”
小丫头抬头看了眼师傅,见师傅一脸的微笑,便知道师傅是担心自己,便展颜一笑道:“即是比赛,需得有个彩头,若是我赢了,师尊得传我《新月斩妖刀》才行。”
赵禛哈哈一笑,道:“好贪心的小徒弟,师傅就这么几手绝活,你倒是会挑,好,就依你,可要是你输了呢?”
“我输了?”小丫头皱起眉头想想,便弱弱道:“我若是输了,就任由师傅处置好了。”
赵禛本就是存着心思想逗她开心,又岂能重罚,况且赵禛自知没半点赢得希望,小丫头的御剑术虽然是西贝货,却不是赵禛只靠两条腿便能赢的。
“成,若是你输了,今晚的吃食就全交给你操办了。”赵禛说罢,甩开双腿,拖着狮虎兽疾奔而去。
小丫头听到师尊只让她操办晚上的吃食,心中松了口气,待到发现赵禛已经赖皮的先走一步,她“呀”的惊叫一声,架起飞剑便追了上去。
这场比赛赵禛毫无悬念的输了,虽然他气血强大,甚至堪比妖兽,可他毕竟还只是个未筑基的凡人,何况他还有伤在身。
所以小丫头开开心心的带着小青去准备晚上的吃食了,而赵禛则笑呵呵的进了小青给他收拾出的房间。
这间屋子原本是小丫头的父亲李云清的,是整个乾坤观最大也是最好的房间,小丫头担心会委屈了赵禛,所以才让小青把父亲的这间屋子收拾了出来。
屋子虽然不小,可摆设却极为简单,进屋就是一个小客厅,四把古藤编织的矮凳围着一个竹藤织就的圆桌。
桌子上放着一套泥胎的茶具,一个拳头大的小茶壶,四个三钱的小泥杯,虽不是名贵之物,却也雅致。
赵禛随便看了眼,便穿过客厅的月亮门,进了卧室,在书桌旁的太师椅上坐下后,他才有些疲惫的呼出了一口气。
这一天的遭遇好像走马灯似的,就没一刻闲着的时候,如今真正闲下来了,赵禛禁不住又记挂起家里的父母和医院的女朋友来。
“回不去了,仙路,仙路..”赵禛念叨了几句,便准备就着小丫头打来的那盆水洗把脸,顺便换身衣服。
他伸手解下了额头上绑着的棉布,刚一露出了额头上半睁着的金瞳,便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我若是你,要么便走,要么便留,绝不会拖拖踏踏的,需知道,人的忍耐是有限的,何况是一个自称是地仙的人。”
赵禛一边说着话,一边在铜盆中搓洗着手上沾染的血迹,他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好似自言自语一般。
可待他低头洗脸时,龙飞羽却一脸肃然的从小院的阴暗处走了出来,最后在赵禛的房门外站定了脚步。
赵禛心道一声“果然”,却一边仔细的擦洗着额头的血迹,一边淡然道:“看来你有不少的疑惑需要我的解答,这甚至比你的性命都重要,说说吧,我不保证一定会让你满意。”
龙飞羽的眉头挑了挑,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被彻底摧毁,“原来早就被他发现了,可是他为何要到现在才说破?”
龙飞羽沉思不语,有点拿不准赵禛的道行,屋里的赵禛已经洗完了脸,他一边脱着身上的青袍,一边嗤笑道:“你提着他的人头,难道就不准备说点什么?还是觉着我一定是个好脾气。”
说着话,赵禛拿起新袍子抖了抖,“噗噗”的两声轻响,却惊得门前的龙飞羽浑身一紧,他紧握双拳,浑身的真元鼓荡起来,把一身灰袍大氅吹的无风自动。
可屋子了随即又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让一副如临大敌似的龙飞羽面色一红,他道:“在下太一观龙飞羽,奉观主龙华真人之命,携逆子首级,来仙尊洞府赔罪。
希望仙尊原谅则个,不要因为小儿的过错而迁怒于太一观,若仙尊有什么要求,大可提出来,我们太一观定然全力以赴。”
“哦?”赵禛正系着腰带的手禁不住顿了顿,心下大震,还好金瞳发现了这人,不然今日怕是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个龙飞羽却杀了自己的儿子,如果镇不住他,怕是乾坤观这一窝今夜便得死绝了。
想到这,赵禛强自镇定,淡然笑道:“凡人啊!你回去吧,告诉龙华,就说我说的,打了不罚,罚了不打,你儿我已断他一臂,便是惩罚。”
龙飞羽听罢赵禛的言语,一颗心又狐疑起来,“此人已是乾坤观掌宗,若真是出窍境的大能,就算不为乾坤观计,只为自己的威名,也不能如此轻易就放下此事。
何况象儿根本就是要杀他师徒二人的,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放过,即便不计较象儿冲撞他之事,可我这窥视之举呢?我已经跟到了他的屋外,这可是真正的大忌啊!”
他正想着心思,却听赵禛道:“我这人一是一,二是二,没有迁怒一说,至于私闯我乾坤观禁地的你..”
赵禛话音顿下,人已经轻轻的拉开了房门,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龙飞羽面前,淡淡道:“你得补偿我的损失,精神损失,”
龙飞羽只是顺势看了赵禛一眼,就只看了一眼,就好似被天雷轰击了神宫一般,只觉着神魂激荡不休,好似要崩溃了一般。
“那究竟是什么?是眼睛吗?他居然修成了法眼神通!”龙飞羽浑身颤栗,虽然他已是金丹境的修为,却根本无法抵御金瞳的威压。
赵禛心中松了口气,金瞳虽然不能照见人心,可自金瞳发现了龙飞羽隐在屋外开始,赵禛便思索着龙飞羽的来意。
其实龙飞羽的来意很好猜,无非就寻仇和道歉这两种,而赵禛有金瞳,可透墙而视,早早便知道他提着的是龙象的人头。
提着人头自然是来赔罪的,可赔罪又不现身,而是隐匿行迹不知道跟了自己多时,这恐怕就不是赔罪这么简单了。
所以赵禛想明白了今夜的凶险后,便将希望寄托在了金瞳的身上,金瞳是赵禛现在唯一的依仗,如果金瞳制不住龙飞羽的话,那就万事皆休了。
他利用言语中透出的莫名之意引龙飞羽遐想,自己却直接开门而见,龙飞羽淬不及防下,很自然的抬眼而视,就是这一眼,骇得龙飞羽浑身颤栗不休。
现在靠着金瞳,赵禛彻底镇住了龙飞羽,此刻也仔细打量起这个潜行窥视,提头赔罪的龙飞羽来。
赵禛从小丫头的嘴里得知了龙象的身份,知道龙象是个筑基境的修士,而龙象的老爹龙飞羽,小丫头也简单的说了几句,一言蔽之,惊才绝艳之辈尔。
此刻与龙飞羽当面,赵禛仔细的端量起这个名满云山的金丹大修来,龙飞羽是修真之人,单看容貌自然看不出年纪来,但即便他此刻神魂惊惧之下,却依然能看出那份罕有的风采。
龙飞羽穿着一身绣着八卦纹的道袍,外面披着淡灰色的大氅,单看一身不染纤尘的衣着,就不难对此人生出好感。
况且这龙飞羽生就一张俊脸,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即便是心下惊恐,却仍掩不住久在高位的那份骄傲,就是作为敌对关系的赵禛,此刻也不免对此人心生好感。
龙飞羽的感知已然发现了赵禛正在打量自己,那神目有如实质一般,刀子似的在他的全身上下不断的比划,此时此刻,龙飞羽一下子“悟”了。
“一切都明白了,难怪看不出修道的境界,原来是自己的境界太低了,哪里能窥视出出窍地仙的深浅来。
恐怕他的伤都是装出来的吧?就是想引得自己动手,那样他就有了口实,不但可以灭了自己,更可以顺势寻上太一观。”
想想都觉得可怕,自己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不但如此,自己竟然还一路跟到了人家屋外,这般窥视大神修为,岂不是跟作死一般。
神魂颤栗的龙飞羽此刻后怕连连,悔不当初,浑身乏力下,几乎站立不稳,一只大手适时的扶住了他。
赵禛呵呵笑道:“我呢,初到贵境,一二人不认识我,冲撞了我都不算是大事,可我现在是乾坤观的掌宗。
是有脸面有徒弟的人,这一窝小崽要养活,所以就不能再白白放了你,你得拿出好处来,不然你就留下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