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六月,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京城里的女眷们就不爱出门了,都躲在自家屋里凉快。
所以听小丫鬟说曾雪柔来了,阿桔很是惊讶,让女儿在屋里乖乖等着,她赶紧往外走,才出门,就见曾雪柔已经进了望竹轩,脚步较慢,身边一个丫鬟稳稳撑着伞,不让日头晒到她。
算算日子,曾雪柔的肚子已经有五个月了。
阿桔忍不住埋怨她:“有什么事让丫鬟跑一趟就行了,你何必亲自过来?”
曾雪柔撒娇地笑:“想表嫂跟灿灿了,就过来看看,马车走得慢,表嫂别担心。”
阿桔还能说什么,把人扶进屋,吩咐丫鬟们去端井里派着的瓜果。
灿灿好奇地看着表姑姑的肚子。
曾雪柔把小丫头叫到身边,问她:“灿灿说,表姑姑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灿灿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仰头道:“哥哥!”
曾雪柔扑哧笑了,摸摸小丫头脑袋道:“比你大的才叫哥哥呢。”
灿灿可能懂了,但就是喜欢耍宝,仍然摸着表姑姑肚子喊哥哥。阿桔担心女儿闯祸,把灿灿抱到自己怀里,扭头问曾雪柔:“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曾雪柔笑道:“下月初八老太君过六十大寿,这两日正派人发帖子呢,我闲的没事就想过来看看,顺便替下人省回事。表嫂到时候记得早点过去,把灿灿也带过去,我们老太君一直念叨灿灿呢。”
“怪不得你会过来。”李老太君对她挺好的,阿桔当然应下,又问还请了哪些客人。听到李家请了景王妃,阿桔愣了愣,不过转念一想,李老太君是上过战场的,连皇上皇后都敬重她老人家,李家跟两个王府有来往也正常。
“灿灿还小,就不带她去了,留在家里陪她祖母解闷。”趁女儿跑到炕头去捡东西,阿桔小声对曾雪柔道。景王妃过去多半带着福哥儿,距离牡丹宴还没过多久,阿桔怕那些女眷见两个孩子玩在一起又想到淑妃的话。
曾雪柔对那事也有所耳闻,明白阿桔的顾虑,便没有再强求。
送走曾雪柔,阿桔抱着女儿去了馨兰苑。
宁氏点点头,看着坐在窗台前有模有样摆弄兰花盆景的孙女,低声道:“你跟景王妃交好没什么,灿灿跟福哥儿是该远着些,免得小时候玩得好长大后生出旁的心思。”现在储君未定,如果景王继位,福哥儿身为世子便是太子,最次也是王爷,哪家王爷只有一个妻子呢?若是瑞王继位,景王府更不是好去处了。
阿桔也是这样想的,得了婆母的肯定,她的心就放下了,转而道:“又要劳烦娘照顾灿灿了。”
宁氏嗔她一眼:“灿灿是我孙女,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还跟我客气起来了。”
阿桔无奈地笑,实在是女儿越大越淘气,照顾她真是累人啊。
陪宁氏用过午饭,阿桔抱着女儿回望竹轩歇晌。
灿灿玩了一上午也是累了,在娘亲怀里腻歪一阵就睡着了,身上只穿了一条大红肚兜,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小腿都露在外面。阿桔撑着胳膊侧躺在女儿身边,想到早上见过的曾雪柔,忽然有些烦躁。
她羡慕曾雪柔的肚子啊。
阿桔想早点生个儿子,所以赵沉晚上折腾的再凶她都愿意承受,可那么多次到现在还没有有孕,她忍不住猜想是不是自己月子没坐好,伤了身子才迟迟未孕。如果这次月事依然准时而来,她便请郎中进府看看。
傍晚赵沉回来,非要阿桔服侍他沐浴,阿桔拗不过他,一番折腾弄得偏房地上全都是水。晚上哄灿灿睡着后,阿桔正跟他说李老太君寿宴的事呢,赵沉又想梅开二度,阿桔拍开他手不想弄。
“阿桔……”赵沉啃妻子肩头,大手动来动去,想像以前那样把妻子弄得意乱情迷了再来。
知道他黏人,阿桔转过身,推开男人顺势想要翻上来的身体,小声道:“睡觉吧,别折腾了。”
赵沉抱着她胡搅蛮缠:“我也不想折腾你,可我想快点生儿子。”
提起这个阿桔更没兴致,赌气道:“都是你次数太多才没怀上的。”
赵沉动作一顿,随即啼笑皆非,不再乱动,只搂着人喊冤枉:“这是什么道理,次数多了才更容易怀上啊,我要是一次都不来,能怀上才怪。”
“这半年你够多了吧,为何没怀上?”阿桔靠在他怀里,不满地点他胸膛,“凡事过犹不及,反正不许你弄了,以后每天最多一次。”
“好好好,听你的,一次就一次。”妻子明显因为怀孕的事不高兴呢,赵沉不再勉强她,只小声道,“早知今天只能来一次,我就留在饭后了,洗澡那次太过草率……”
阿桔捂住他嘴不许他再说,免得才刚刚偃旗息鼓的赵小将军又精神起来。
赵沉亲亲她手心,在妻子怕痒缩回去后,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拍拍她背道:“睡吧,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不用着急,就算只有灿灿我也满足了。”
阿桔不信,她也不满足,她喜欢女儿,但她也很想生个儿子,越多越好。
曾雪柔来延平侯府送帖子,当然也给荣寿堂那边送了,小丫头们平时没什么消遣,便靠这些东西解闷,聚在一起嘀咕李家的事情,又暗暗羡慕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能跟着太夫人出门做客。
有人听得消息,暗暗记在心里。
这日午后,日头毒辣辣地炙烤着大地,往外面泼盆水,没一会儿就干了。
惟芳园里,负责看守秦氏的徐嬷嬷打个哈欠,走到内室门口看看,见秦氏躺在炕上歇下了,便命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小英去收拾桌子上的剩饭剩菜,两人一起往外面走。出了门,小英直接去厨房了,徐嬷嬷一边锁门一边对守在外面的两个结实丫鬟道:“老老实实在这里看着,哪都不许去,若是有半分差池,等着去侯爷那边送脑袋吧。”
这话每日她看完秦氏离开之时都会说,两个丫鬟早听腻了,心不在焉地应下。
徐嬷嬷也没再费事提醒她们其中的厉害。一来秦氏现在老老实实的,早没了当初的气焰,每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吃斋念佛。二来窗子都钉死了,钥匙在她手里,秦氏就是想出门都无路可走。
她安心地去厢房睡觉。
知了隐在树叶中叫个不停,两个守门丫鬟躲在阴影里靠着墙壁打瞌睡,没留意一个身影悄悄绕到了正屋后面。
木窗上传来两声闷响,秦氏倏地坐了起来,凑到窗前低声道:“说。”声音依然动听,只是压抑非常,带着浓浓的恨意。
“夫人,奴婢打听到,后日太夫人跟林氏都要去云阳侯府给李老太君贺寿。”
秦氏面无表情:“那个女人呢?”
“她都不怎么出门的,应该还是待在馨兰苑吧。”
秦氏也料到了,没有再问什么,把一张百两银票顺着木板缝隙塞了出去,“后日早上你再帮我做一件事,我便给你一千两,你拿了银票立即逃走,来得及的。”
银票被外面的人拿走,秦氏手头一空,就听外面那人道:“夫人但说无妨,奴婢一定为您办到。”
秦氏得意地笑了。
赵沉赵允廷恐怕永远想不到,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些人为了银子会连命都不想要。当年嫁进侯府,她带了无数嫁妆,赵允廷不稀罕用,就算把她关到庄子上,他也不稀罕占她的东西,于是她回来了,屋子里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等他们父子知道就是这些他们看不上的东西帮了她的忙,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他们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他们如愿,想要离开侯府去过好日子,她不答应。
不知不觉就到了初八。
天未亮赵沉照例早起,阿桔也醒了,没有起来,只躺在被窝里看他。
“下午我早点回来,去那边接你。”换好衣裳,赵沉走到炕沿前,俯身亲了亲妻子。
阿桔摇头,看着他越发俊美的脸庞道:“不用,让宝珠看到了又该笑话我了。”
赵沉温柔地看着她眼睛,“那我叫上季昭一起过去,她笑话你,你也笑话她。”
“这算以公徇私吗?”阿桔忍不住笑,小声催他,“好了,快走吧,记得吃饭。”
确实该走了,赵沉又亲了妻子一口,再看看旁边熟睡的女儿,大步出了屋。
等他走了,阿桔摸出帕子擦擦身下,再拿出来看看,帕子上什么也没有。阿桔心中窃喜,又不敢确定,才迟了三日,万一是白欢喜一场呢?
即便是这样,也值得她高兴了,毕竟有了希望。
早上用过饭,阿桔把女儿送到馨兰苑,陪灿灿玩了一会儿便趁她不注意溜了,回到望竹轩后立即收拾东西去云阳侯府赴宴。
就在阿桔太夫人离开不久,徐嬷嬷身边的丫鬟小英去了秦氏那边,对两个守门丫鬟道:“嬷嬷身上的荷包掉了,找了半天没找到,多半是送早饭时落在这边了,让我过来看看。”说着将钥匙拿了出来。
她是徐嬷嬷最看重的人,两个守门丫鬟毫不怀疑地让开了地方。
小英进去不久,突然大叫起来,两个守门丫鬟对视一眼,匆匆往里跑,才进内室,还没看清人呢,脑袋便被重物砸中,瘫倒了下去。
馨兰苑里,灿灿自己对着兰花玩够了,抬头找娘亲,没找到,她起身走到窗台前往外望,依然没找到人。灿灿疑惑地叫了声,扭头看向祖母,眼里是浓浓的不解,指着外面喊娘。
小丫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宁氏将孙女叫到身边,抱着她哄道:“娘去找表姑姑了,今天祖母陪灿灿玩好不好?”
灿灿急了,“我也去!”
宁氏熟练地糊弄孙女:“那可不行,今天表姑姑家里都是大人去,灿灿还没长大呢,等灿灿大了再让你娘带你去啊。”
灿灿有点懂了,但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宁氏亲亲孙女小脸,“祖母带灿灿去看花,灿灿去不去啊?”
灿灿最喜欢去外面玩,闻言立刻忘了娘亲,指着地上要穿鞋,穿鞋的时候突然道:“看呦呦!”
宁氏假装为难地道:“呦呦啊,呦呦喜欢东跑西跑的,祖母可不知道它现在在哪,还是不去了吧?”
“去,去!”灿灿抱着祖母胳膊耍赖。
“好好好,祖母带灿灿去找呦呦!”宁氏等小丫头急了才答应下来。
灿灿可高兴了,扑到祖母怀里让祖母抱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