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扇完感觉手掌有点麻,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至于这动作到底是受了大脑的控制,还是不受大脑的控制娜娜双手把脸捂起来也不想去管了。全吃了这一巴掌的周寒雨在第二轮的三颗烟花散掉之前一直保持着被扇出去的姿势。
“对不起!”娜娜和周寒雨同时说出来,又同时被彼此打断。娜娜感觉自己刚刚那一巴掌确实用力大了点,然而正如同女司机在遇到突发事故时,哪怕是路人的狗突然叫了一声也会油门、刹车、离合器乱踩一通,娜娜搞不清为什么会挥出去这么有力的一巴掌。周寒雨感觉自己胡乱说了一堆根本不算铺垫的废话,在娜娜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鲁莽的吻了上去实在没礼貌。可是就像娜娜的头发让他禁不住的想要去触摸一样,抬着脑袋望着天空的娜娜也让他无法抗拒。
烟花还没有结束,娜娜慢慢抬起头刻意的不敢再去看周寒雨,用手把脸托起来重新看烟花。周寒雨回味了一下刚刚,看着娜娜的侧脸笑了笑把身体舒展开来躺在了草地上。他们的前方徐新正帮小伊从背上挂着张易的孙原手上抢东西,那个袋子在张易和孙原四只手上换来换去,小伊就在地上捡掉下来的,当天空被大烟花点亮时,他们就抬起头同旁边的罗素一起看。而在河梗不远处的亭子里,江樱和沈秀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混沌,连同身后摇曳的芦苇丛,伴随着烟花在夜色中缠绵。
十月一日,烟花。
看着日历,那个数字就像是一场电影的开幕,我知道那部电影的背景是无比绚烂的烟火,只是我不知道烟花下会有什么故事。对着未知的一刻我彼时的心里充满的是惶恐和不安。虽然我无法不去留意那个兜帽下的男人,但是当他出现时,我心中才真正出现一个声音:电影开始了。看着那一片草地我不在相信“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我想,即便是今晚没有烟火,能和大家带在这一片草地上,这一条河梗上也一定会是一场极其快乐的时光。
我写了这么一段,实在是因为我在逃避。
他与我在天台时是一样的想法么?烟花印在他的瞳孔里,我用余光看得到他脸上的每一次明暗。我想稍微靠着他,靠着他看完这一场烟火,有人来了,我就会躲开来,我想这样就已经非常值得纪念了。下一颗,再下一颗,再等下一颗我就去靠着他的肩膀,如果他愿意欠欠身子我可以稍微的靠在他的怀里那样。没等到我要等的那一颗烟火,也幸好…幸好这个词还真是…反正日记是不会给人看的啦…幸好他那么做了,也免得我在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时候只能埋怨自己没有勇敢一点。
我想他不知道,其实男生也是有自己的味道的。我的头发被你拂动,伴着风,伴着你的味道。画面开始变成一帧一帧的在我周围放映,你贴近时自然又仓促,真是不知道我的脸是从那一秒开始红起来,即便有烟火,借着夜色应该也是看不到的吧。突然记不起当时的心跳是断了拍还是跳得更快,只感觉离开后你的呼吸渐渐明晰,我显然是忘了做出反应了。呵呵,后来我倒是作出反应了,哈哈。实话实说,还真是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甩出巴掌了,打小伊还是留着分寸的,打傻了可就在也不好意思去吃阿姨做的鸡翅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很希望可以一直这么坐在这里,躺在这样的草地上,睫毛能感觉到清凉的,风的存在。烟花繁华似锦,想想都是大把大把的毛爷爷在空中飞舞也没理由不好看,这样的烟花啊,我倒是不奢望每个夜晚都可以有了。能够让这个城市暗下来,就那么留下几盏路灯,我就可以和你靠的更近一点看夜空中的星星,书上说了,星星并没有消失,只是地面太亮,他们不能在夜空中出场,如果爬到井里面,圆圆的空中依然是满天星辰。可是我可不想离开这片柔软漂亮的草地,爬到漆黑阴森的枯井里。白天的话,如果多云的天气应该非常漂亮吧,朋友说的灰蒙蒙的晴天在这儿还没有见过呢。会不会有点晒,那就劳烦你去搬一把太阳伞来吧,给我带一杯柠檬汁。如果你嫌重懒的去搬,那你就去拿一副墨镜吧。不过你得一样的喜欢晒黑了的我啊,我可以笑的漂漂亮亮的,给你看我白白的牙。不过,即便这样也还是不够好,你最喜欢的头发可比我脆弱。如果我的头发毛毛糙糙你还会喜欢我么?
但,你是喜欢我的么?
啧,我可不想像亭子里一样。
自己晚安。
娜娜静静的躺在床上,但是她的心里却没法平静,发生的一切仿佛捅了回忆的马蜂窝,那些旧事嗡嗡着从每一个六角孔穴里喷涌而出。
月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在地上划出一道光亮。
小城里有一座山,给了这座城市环山伴水的标签。山是有名字的,叫做赭山。以前娜娜常指着这两个字问小伙伴们这座山叫什么,有说叫“好山”的,有说叫“猪山”的,娜娜为此困惑了很久,不过到后来她就不在意了,因为不管他叫什么,小城里的山就这么一座,说一声山脚下见谁都明白。
赭山什么时候被改造成一个公园是应该写进历史书的事情了,在公园的门口,一个刻着“赭山”大字的石头插着几根竹子蹲在门口。初中时候的每一个放学,娜娜都要扯着书包和小伊往公园跑,即便是值日也是没法阻挡的。那时班级里的劳动委员是个小男生,木讷老实,任劳任怨,老师每次都夸他特别听话,配合老师。一心奔着公园去的娜娜在值日的那天总会和小男生撒个娇,小男生脸一红,说那你就先走吧,不过下一次不允许了。小伊也会照样炮制,但是小男生却很少答应她。
夕阳里,娜娜小跑着踩着一地银杏树的影子,小伊在后面费力的跟着,像“快给我急支糖浆”的模样。娜娜每次都等不及的赶到门口,就先停下喘两口气,气息稍微理顺了,就去对着停在门口的车后镜顺顺刘海儿,整整衣领,找一个最满意的笑容,换着造型打理的没停。满意了自己的样子后,娜娜便踮着脚伸着脖子往来的时的路望,但往往到这个时候,小伊还坐在门口的花坛上,两手撑着大腿,呼呼的喘着粗气。
娜娜焦急又羞涩的等待着他的出现,时间并不会太久。当那个身影出现的时候,娜娜突然滴溜溜跑到小伊身边,然后扭过头假装看起风景。
“你真能折腾,这儿的车后镜都是女王的魔镜做的么?”小伊的小短腿跟着娜娜跑了一路,休息了好一会儿两条腿还是直喊苦,于是气还在喘的嘴巴就帮腿出气了。
“诶——你不懂啦!”娜娜此时偏着头看风景的角度让小伊觉得这是一位对人生充满感悟的诗人。但娜娜的生活里瞒得过小伊的东西实在少之又少,跑了几趟之后小伊当然清楚了娜娜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是,就为了那谁,值得么。
值得么?娜娜觉得太值得了。
小伊口中的那谁是班级里的一个男生,不是最后一排特权,也不是认真好学的学霸,也不是眼神呆滞时而皮笑肉不笑的手机屏幕爱好者。他是整日游手好闲,跟同学打闹嬉笑说着各种段子,并且时常调戏女生的被小伊称为“地上的虫子”的一个男生。小伊对每一个娜娜接触的男生都会评头论足一番,这一个男生小伊从未提及过他的名字,而在后来的日子里,娜娜也从未提及这一个名字。
娜娜和那个男生的相遇是一个巧合,塞翁失马之类的也确是古人诚不欺我。
那天早上娜娜的睡眼惺忪被桌上的闹钟吓醒,眼看时间来不及,娜娜用从未达到过的速度洗漱完毕,没吃上第二口早餐就往外跑。一路出了小区,拐弯往车站跑去正好看到车子来了。娜娜无比庆幸真是天不亡我,然而心中的祷谢还没说完,就被自己鞋带绊了一跤,于是扑街般贴着地,眼睁睁看着公车走掉。娜娜悻悻爬起来,然而任凭她怎么埋怨,到校都不可避免的是迟到的结果。
颤颤惊惊站在班级门口的娜娜迎面被地中海班主任怒斥:“马上中考了还迟到!投胎都只能做猪!你给我出去!”
娜娜敢怒不敢言,只能到门外贴墙无声吐槽做鬼脸——“祝你明年头发掉光光!”刚想着做什么样的花样画圈圈呢,一个人带起一阵风从跟前闪了过去,娜娜刚转头要去看就听到地中海的第二声咆哮:“你投胎连猪都做不了!”
这时娜娜发现刚刚跑过去的是班级里的一位男生,对于娜娜而言只停留在“眼熟”,“哦,知道这个人”,“名字什么的还真是一下想不起来”程度的一位男士。和娜娜一样正面吃了地中海一记怒斥的这个男生,摇摇摆摆的走回来,站到娜娜边上,他的肩膀蹭到娜娜的鼻子。男生从眼角看了一眼娜娜,头也不转过来,靠着墙对娜娜说:
“投胎做猪的就是你吧?”
就这一次迟到,本来坐在第二排的娜娜和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他认识了,两人贴着墙意外的从无聊调侃到后来东拉西扯的嘻嘻哈哈。下课时,两人走回班级的笑脸迎上正准备来训导他们一番的地中海,地中海看到他们乐和自在的样子气得一句话没说,回办公室的路上就一直捋头发。
在那之后,每天晚上放学,两人都会约上各自的一些朋友去山上的公园玩,每一次在公园碰头,当着各自朋友的面,他们俩都不厌其烦的做一副“啊,好巧”的样子,这种技术含量如此之低的把戏连中二的小伊都看不下去。不过小伊觉得他们俩并不是没吃药,而是一种强烈的迫切的他们这样的两个人肯定呆不长久的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