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传胪公王尔烈,本是个老诚厚道人,素有“老实人”之称,连乾隆帝都叫他“老实王”、“好老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与权相和珅,结下怨、种下怒,留下仇口,置下惶恐,以至达到不可化解的状态?
话说传胪公王尔烈,本是个老诚厚道人,素有“老实人”之称,连乾隆帝都叫他“老实王”、“好老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与权相和珅,结下怨、种下怒,留下仇口,置下惶恐,以至达到不可化解的状态?
常言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盖起自于君子与小人之别也。谁个小人?谁个君子?小人者,和珅也;君子者,尔烈矣。又有言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这句古话,原本出自《史记·陈涉世家》,又见于《庄子内篇·逍遥游》,其意思是:燕雀怎么能够知道鸿鹄的远大目标?比喻平凡的人哪里晓得英雄人物的高远志向。这句话中的“鸿鹄”,原指天鹅,这里指有远大抱负的人;“燕雀”原指燕子与小雀,这里比喻见识短浅的人。这句话,出处原文是:“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勿相忘。’佣者笑而应曰:‘若为佣耕,何富贵也?’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对于“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这句话,这里也说一下。这句话,原出于孔子《论语·述而》。其意思是:君子走的是君子之道,君子之道是以修身为要,修身是修自己,不是修别人,把自己修得像一块海绵一样,可以容一切困难、阻力、障碍。这就是君子之道。容忍的力越高,所修得的道也就越高,容纳的力越强,修持的境界也越强。句子中的“荡”,指清除,洗涤;“坦荡荡”,指心胸宽广,开阔,容忍;“戚”,在古代是形声字,含有从戊之意。“戊”,指斧子。但这两个“戚”,用意不同。第一个“戚”是指斧子,不对自己;第二个“戚”是指这斧子,专对别人,攻击别人。小人者,不是修自身,而是修别人。“长戚戚”,指总是对别人,因而经常忧愁,经常烦恼,不得自安。和珅,即“长戚戚”之小人;尔烈,乃“坦荡荡”之君子。
其实,这只能是哲理上所说的话。
其关键的事,直接的导火索,还是在于乾隆三十六年,即1771年,王尔烈参加的那场辛卯科殿试。是科殿试是他升迁的开始,也是他与乾隆结缘的起点,更是他荣耀至尊之处,同时还是他遭受阻障的时候。常言,人逢最高处所的时候,往往也是走向低谷的发端,这话不无道理。
前面说了,这年朝廷秋闱,刚刚结束,眼看就要张榜公布了。这会儿,王尔烈在住所魁元客栈旁边的一个花园散步际,忽遇一位年逾花甲的举子。这人主动搭话,问他尊姓大名,州府县籍,他都一一作答,彬彬有礼。待这人听过他的答话后,对他祝贺道:
“恭候你金榜夺魁。”
不料,王尔烈却说道:
“小生不才,何况当今考场——”
那人正想接着往下问,忽听有一阵鸾铃声传来。这人没等到他继续说下去,便匆匆地走开了。
王尔烈有些疑惑不解。
原来,当今首辅、宰相、文华殿大学士,主礼、吏、工三部的,权相和珅到了。
不过王尔烈并不认得。
此际,那些正副主考官,因为考场辛勤数日,有些劳苦,也都在此花园间漫步散心。他们见顶头上司和珅,乘坐椅轿走来,便慌忙前来,跪拜迎接。
此际,这儿正好有一个假山,假山前面有一介古碑。王尔烈见到这个场面,觉得不是自己参与的时候,便知趣地躲到假山石碑后边去了。然而,由于相聚得甚近,所以他们的说话声,全听见了。
这时,已有主考官呈上榜簿,让和珅过目,并且说道:
“您的公子丰绅殷德已有安排。”
和珅只挑挑眉梢,并没说话。
“让他就顶替那个二甲一名吧。”
和珅只咧咧嘴叉,仍没说话。
“那个二甲一名竟然是王尔烈。”
“那么,这个王尔烈是谁?”
紧接着,和珅就“王尔烈”的这个名字认真地盘问开来。
一位考官听了,赶忙在一旁接话道:
“不知这人是谁。更奇的是,本科殿试,竟有重名者,出了两个王尔烈,你说奇不!”
王尔烈听到这话,心中怒火陡起,也有些不知所措。待他刚要伸手去取丢在石碑龟驮上的那本《论语》书时,却被两个侍卫给发现了。
“大胆。”主考官道。
“学生以为——”
还未等他分辨,和珅便说道:“偷听相议,该当何罪?”
也是为着等待和珅下话。这是听了和珅这话,早有帮饿虎吃食的打手,将王尔烈带走。
也正是这时,御前侍卫跑来,匆匆地向和珅禀报道:
“启禀相爷,圣上不见了。”
正这时,假山后凉亭处,传来一串朗朗的笑声。
和珅只是忙着方才的对话,并没有注意,没有听清笑声是谁。这要是在往常,他会听得真真的。由于他不知是谁,便出口一语,说道:
“放肆,谁敢如此大胆,嘲笑本相,还不拿下!”
卫士刚想动手,方才与王尔烈聊天的那个举子,便走了过来。和珅一看,可慌了手脚,赶忙伏地,高声呼道:
“我主万岁。”
原来,这个书生,不是别人,正是微服出宫,探听本科科场虚实的乾隆。
事情也真是巧极了。原来,和珅公子丰绅殷德要替换的那个二甲一名王尔烈,正是当今圣上乾隆。在此前,乾隆为了给自己的老家关东争出一名科场秀士,这才冒王尔烈名下了科场。真是歪打正着,而今和珅要替换的这个“王尔烈”,正是乾隆,岂能了得!
有人要问,皇帝顶举子下科场的事有吗?有。传说康熙朝,康熙帝就曾下过考场。不过,那次不是替某举子争名,而是为着检验自己的学识,结果中了个鼎甲三名,即探花。这事传出,也是千古奇闻了。
那么是科,即乾隆三十六年(1771年)辛卯科这科殿试,出了两个“王尔烈”,又是两个“二甲一名”,即传胪公的事,还曾有过吗?
有。
乾隆五十八年,即1793年癸丑科殿试,一甲一名潘世恩,一甲二名陈云,二甲一名张春山,三甲一名马秋水。潘世恩,又名必正;陈云,又名妙常。该科试后,有人以为有趣,遂写联云:必正妙常双及第,春山秋水两传胪。”有人对此联有异议,于是又作了补正,曰:“二甲一名者为金殿传胪,三甲一名者为玉殿传胪。”
金玉一换,倒也可了。
话说和珅科场营私舞弊,要其公子丰绅殷德顶替王尔烈的这事败露,且撞在乾隆的这个枪口上。和珅恼羞成怒由此与王尔烈结下怨,种下怒,作下仇。和珅是个弄权术的人,容不下他人,因此,他对于王尔烈就下起毒手来。
然而表面上,和珅却又提携了王尔烈,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在开始时,王尔烈为时在嘉亲王位上、后位嘉庆帝永琰老师的那件事,就是和珅有意安排,并首先推荐的。
这正是和珅的一个毒招。
和珅知道,嘉亲王永琰,是乾隆的第十五个皇子。乾隆二十五年,即1760年农历十月初六日,生于圆明园“天地一家春”殿。乾隆三十八年,即公元1773年,即把他的名字,写于圣旨上,藏于“正大光明”匾后,立为皇储,成为太子了。无疑,迟早是要成为皇帝的。但他更知道,这个皇子放荡不羁,飞扬跋扈,狂傲无驯。他想以此,置王尔烈以死地而后快。这不仅是为难王尔烈的事,而是想让王尔烈丑态百出,暴露无遗,将其轰出朝堂。然而,恰恰相反,由于王尔烈品端学伟,不仅没有使皇子疏远,反而成为了至亲至重、至尊至爱的师傅了。这事,使得和珅背后,不知辱骂了多少遍。但是,和珅毕竟是个聪明人。他见此不行,便来个“放长线钓大鱼”的方法,要等看瞧,天长日久,就不怕没有个下手的机会。果然,不久这天终于等到了。
他听说王尔烈要放太子永琰出宫,以“寻找木鱼石”为名,去体察民情,了解民间疾苦,学习治国方略。于是,他认为机会到了。
就这样,一个更为凶险的旅程开始了。
和珅耳长,腿勤,嘴巧。
这天,他早早地来到南书房。南书房,是乾隆看书和随时召见大臣的地方。
乾隆见了和珅,马上和颜悦色起来,说道:
“朕知道,爱卿非来不可。”
“圣上高明,自然有知。”
“朕还知道,爱卿将要说啥。”
“未卜先知,圣上真圣人也。”
随即,和珅贺道:
“贺圣上,不愧一代圣明天子,教子有方,真乃我朝之幸瑞也。”
“那好,你就说说吧。”
“此次,放太子出行,是师傅的高见。师傅瑶峰君武尔烈先生,初入堂馆时,曾有言在先,曰:‘圣人教子,可成尧舜之君;愚罔传代,能为桀纣之王。’圣上更是看得开,当即,在尔烈扇面御笔留旨,以托付教育之重任。今先生,又蒙太子出宫,走向民间,体恤民情,乃必当之举,远见卓识之鉴,自应照办,不可疏忽,堪称善言。不过——”
“不过什么?”
“太子永琰,非凡身庶体,乃未来之栋梁,天下之重任。为此,在取得阅历的同时,康泰吉祥,应是首要的呵。”
“汝是说安全之事?”
“当然当然。”
“爱卿无须多虑,朕已有了安排。”
和珅听到这里,忽然停了一下,沉默一时,然后说道:
“那样实好,臣子也放心了。”
”爱卿可知朕作何想?”
“皇上圣明,不可妄断。”
“朕早已想好了,有一个人,能胜此任。”
“谁能胜此大任?”
“远在天边,近在咫尺。”
“这——”
“这么近,这就是你了。”
“怎么,让我——”
“不是让你随去,而是让你亲自安排。”
和珅听了,立即转惊为喜,转忧为悦,但表面上,却没有现出原形,只稳稳地说道:
“我是有所想,有所思,有所虑。但所安排之人,不知合适否,还请圣上定酌。”
“哪位?”
和珅随即说出他的家人三爷来。
三爷,本姓田,原是雍亲王即雍王府的人,其为原甘凤池侠士的后人。论起来,当属甘侠士的第三代人,即徒孙之辈的,因慕甘侠士的侠肝义胆,后来改姓为甘,但不忘本姓,故,名称味甘田。但是外人都以“三爷”称之。为何要这样叫呢?他虽为雍王府甘侠士之徒孙,却没生在雍亲王时期,而是生在宝亲王弘历时期。待甘侠士谢世身亡,待雍正胤禛,于雍正十三年,即1735年农历八月二十三日半夜子时,暴死于圆明园碧桐书院,乾隆弘历继位后,便落到乾隆的眼前了。后来,乾隆与和珅关系密切,便将他送到和珅相府上了。到了相府,和珅当国,他也随之变得豪横起来。三爷,府中仆人,原本称为二爷的,但因他能说会道,会来事,能见人面色行事,因而得到和珅的看重。和珅在一次嬉笑中说:“二爷和我差不多,也应该升一级了,今后我就唤你为三爷吧。”自此,奴仆们随之也相称起来了。
三爷甚得和珅重用,专事前来和府送贵礼办大事的。昔宁夏羌地守备张某,准备晋升陕西巡抚。得令后,生怕此事黄了,便带上二十万金,馈赠和珅。但是,他屡投书,又不得回,还怕走露了风声。于是,便暗地差人,打探和府的处址,出入门经,准备面见。仅此一项,雇佣打探者,就花去白银五千余两。还算没有白忙,总算得到了下落。但所接见者,仅是一个十三岁的顽童。那顽童也不多说话,只用眼皮瞭他一下,问道:“是白是黄?”白指银,黄指金。若白银,即可传话,让普通仆人,收进一般库房即是;若黄金,即当传禀,请三爷过目,置于特殊库房方可。张某这次所携,乃是黄,不是白,即不是白银,而是黄金,自然要由三爷收敛了。三爷收了黄金,置于另库后,仅授其一名柬,即名刺,也就是名片,然后说道:“可以了。要办的事,等回答的书信吧,另行发你。”果然,过后不久,事成,张某走马上任,意愿如偿。当时,世人都这样议论:“到得和府,不要说见到和相,即便能见到三爷,就是你的福分,算看得上你了。”
然而,就是这个三爷,后来竟使和珅一惊。
一次,和府着贼。贼者,乃是一女,宽松大衣,黑纱罩面,入得府来,穿梁越脊,如履平地,无人可挡。
这是一个夜里,天色大黑。
然而,女贼偏被三爷所遇。
三爷道:“此乃相府重宅,岂可随意造次,还是走了去吧。”
女贼竟是不听,随即角斗起来。
三爷用的是拳,只三招两式,将那贼女,打得退避三舍。
但那女,并非相让,只留下话口,说道:“三年后今夜再见。”
三爷将这事记在心里了。但他没有告诉和珅,怕惊动他,身心不得安宁。
三年后是夜,贼女果然来临。装束同前一样,宽松大衣,黑纱罩面,只是内里有些不同。上次因受了三爷重拳,两根肋骨已经断裂。这次前来相会,已在胸前贴身处,置一铁镜,当作盾牌,欲以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