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里站着的人，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暴躁。他扔掉手中的画笔，烦躁在到处都是画板的房间里踱来踱去。
他给妈妈打过电话，让她好好看着管一管她的这位女儿，可是妈妈只是无奈地叹息。不过，他想也明白，以凌怡心这种性格，谁又能拿她有什么办法。
“斯晚哥哥，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无理取闹，我真的是对斯晚哥哥一见钟情……”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带着某种悲伤的味道从门缝里弥漫进来。
他似乎越来越能肯定，他上辈子一定是欠她的，而且不单单是钱那么简单。
他无奈地打开门，在开门的一瞬间，凌怡心已经迅速地朝他扑来，这种速度他已经领教过了。
“斯晚哥哥，我知道你最好了。”
他推开她，严肃地看着她的眼睛：“怡心，我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是不是喜欢我，我都不会喜欢你，我们是不可能的，况且，我也有喜欢的人……”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凌怡心打断他，“你不用强调，我不介意。可是我就是想对你好啊，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叶茜已经对我也很好了……”向斯晚强调。
“不，你喜欢的不是叶茜姐姐。”凌怡心再次打断他，“你喜欢的是陈慕晴！我不管你们上次去厦门是不是约会，但是你喜欢的就是陈慕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和叶茜姐姐在一起，但是你根本喜欢她，对吧？”
看着眼前这个炸毛的姑娘，她倔强的眼神逼得他有点手足无措。他忽然很生气地吼了起来：“怡心，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喜欢你的！以后也不想再看到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明白不明白！”看到斯晚严肃的表情，凌怡心的眼泪像洪水一样冲破眼眶，“斯晚哥哥，我喜欢你，你等着吧，你一定是我的！”说完，她抹了抹眼泪转身走开。
那样子就像一个决绝的战士，但他一点都替她心疼。他只是对眼前的一切感到越来越糟糕。
她的话犹言在耳：“你喜欢的不是叶茜姐姐。你喜欢的是陈慕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和叶茜姐姐在一起，但是你根本喜欢她，对吧？”
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跌坐在身后的沙发上，空气中飘浮着一种空虚感。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在凌怡心离开之前，墙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当凌怡心说“你喜欢的是陈慕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和叶茜姐姐在一起，但是你根本喜欢她”的话时，在隔音效果并不好的门外面，她刚好听到。
然后，她提着爱心便当的手忽然停止了敲门的声音。那一刻，好像有人拿着刀在她的胸口剜了一个口子，任由血从心口中流出来，一点一点地流，一直流干。
她推开门的时候，向斯晚还在沙发上怔怔地望着窗外。看到她进来，向斯晚有些慌乱。
她绝望而冰凉的眼神显然在告诉他她刚刚听到了凌怡心的话。
果然，还没等向斯晚开口解释什么，就听到叶茜说：“斯晚，我真的没想到你们会背着我做那样的，如果和我在一起让你很痛苦，你可以告诉我，但请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刺激我。”
不知道为什么，向斯晚在看到叶茜质问的表情，心里突然一阵烦躁。他叹息：“叶茜，为什么你就从来不相信我和陈慕晴没什么？”
叶茜不依不饶：“可是你心里喜欢的人是她，你敢否认吗？”
“叶茜，你总是纠结这个，根本没有任何意思，只会让彼此更加痛苦……”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喜欢她，但是要永远装作不知道，对于你们偷偷跑出去约会的事，我更不能提起，对吗？”叶茜打断他。
向斯晚终于无奈：“是，我承认，我是喜欢她。但是我也告诉你，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是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
“斯晚，不要解释了。”叶茜突然泪流满面，“你知道吗？曾经我以为我可以将你留在身边，虽然你不喜欢我，但至少我会一点一点地感动你，即使这种滋味根本不好受，可是我愿意，因为我爱你。可是为什么，你却还要一次一次地这样刺激我，你们在厦门都睡在一个房间里，难道当别人全都是傻子吗？”说完，她突然将手中的便当扔在地上。
“你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让我宣告即使我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得到你，怎么做都不可能让你喜欢上我，怎么做都不可以……可是为什么偏偏我却那么傻啊？”说完，她泪眼蒙眬地看了向斯晚一眼，转身跑开。
向斯晚怔怔地呆在原地，他突然很沮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他明明，谁都不想伤害的。
窗外的夜幕拉起，天空好像从来没有那么黑过。
陈慕晴觉得应该庆祝一下，为了解开的心结，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她可以真的从心里不再在意顾召南。所以在下班以后，她便来了夜色，准备大喝一场。
但是今天看来要事与愿违了，因为在她刚刚端起杯子的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叶茜正被一个男人灌酒。事实上，那个男人不仅灌叶茜酒，他的手还不安分地叶茜身上游走。
她不知道为什么叶茜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按叶茜在电话里向她描述平时的时间里，这个点她应该做着爱心便当送到斯晚画室里和他坐在一起吃温馨的晚餐。
她管不了那么多，只是走到叶茜面前一巴掌甩在了那个手脚不干净的男人脸上：“他妈的，在这里乱揩油，滚蛋！”
被她甩了一个耳光的男人立马从揩油的兴奋中回过味来，他愤怒地转过身就想甩她。可是陈慕晴眼快手更快，在那个男人抬手时，她顺手扯上他的手一个回拧，左手又给了男人一个耳光。不光如此，她还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男人吃痛，立马就跪在了地上。
而当陈慕晴顺势看清叶茜躺在吧台上不省人事的时候，她更火了。她加重了右手拧他胳膊的力量，在听到男人惨痛的叫声之后又甩了他两个耳光。
“滚蛋！滚蛋！”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样子吓倒了还是男人真的吃痛了，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就跑了，连头也没回。
男人他走之后，陈慕晴看到围观的人群脸色都吓青了。大概他们都被她的强悍气势给吓倒了。可是陈慕晴并没心情理他们，她摇着不省人事的叶茜，大声在她耳边喊：“叶茜，醒醒！叶茜！你他妈的给我醒醒！”
她是哭着吼她的，可是叶茜好像真的喝多了，发着吱吱呀呀的声音，脸色特别难看，应该是酒把胃烧成这样的吧。陈慕晴端起旁边的一杯水立马泼到她的脸上。
“叶茜，你他妈的给我醒醒，你这是怎么了！”
叶茜是醒了，可如果知道叶茜醒来第一句话会那样说，也许陈慕晴情愿她就这样睡下去。因为叶茜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她，立马就甩了她一个耳光。叶茜朝她吼起来：“陈慕晴，你他妈的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陈慕晴不确定叶茜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噩梦里是不是她抢了她的金银财宝还是抢了她最爱的牛仔裤，要不然她怎么会动手打她？
可是她没有答案，因为叶茜在骂完她以后又迷迷糊糊地趴在吧台上一动不动。她应该真的喝了太多了酒吧。
陈慕晴捂着脸就跟个傻逼似的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了？”
她又把叶茜摇醒：“叶茜，你这是怎么了，你干吗不想看到我，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你说啊，你告诉我啊。”
可是叶茜没理她，事实上叶茜根本还醉着。
陈慕晴觉得叶茜这样下去肯定会死的，她又往她的脸泼了一杯水。不知道是不是她泼得太猛了，她刚泼完叶茜突然就抬起头吐了她一身。吐完以后，叶茜直直地瞪着她：“陈慕晴，你滚，你滚……”
叶茜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特别轻特别细，可是陈慕晴却听得异常清楚。而且她还看到叶茜的眼里闪着的泪花。
“这他妈的是怎么了？”看到叶茜的眼泪，她的眼泪突然就止不住地往外流。
陈慕晴忽然紧紧地抱着叶茜：“你说，你告诉我，我怎么了，你说了我就走，好不好？”
话还没说完她就哭得稀里哗啦。那时候，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看到叶茜这样她心里特别难受，如果是真的是她让叶茜这样难受，别说她让她滚，她就是让她死，她二话都不说就会结果了自己。
叶茜话还说出来就又吐了一地，她咳嗽着，流着眼泪用双手在陈慕晴胸口拍打。她只是一个劲地说：“你走啊，你走啊，你走啊……”
陈慕晴把叶茜扶到洗手间给她洗脸的时候她挣扎着，她不停地推开她，她嘴里不停地问她：“慕晴，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
陈慕晴当然不知道叶茜在说什么，她只是看着她一边说一边哭。叶茜蹲在地上，用手使劲地拍摇着头：“为什么是你啊，要是不是你，我还敢去抢，就是拼了命，我也要抢，可是……为什么是你呢？”
陈慕晴走过去把她紧紧地抱在她怀里，她哽咽着说：“叶茜，你说，怎么了，你要什么？你要什么你给我说啊，就是星星我也给你摘到。”
叶茜在她怀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她没有挣扎，也许她是累了，她的声音听上去那么累，她说：“慕晴，你知道吗？其实斯晚根本不爱我，他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听然叶茜的话，陈慕晴有些怔愣。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忽然想起那天在鼓浪屿，她醉醺醺地趴在他身上睡觉。她睁开眼问他疼不疼的时候，他的嘴角那抹笑意透露着他幸福的心里。他在说以身相许认真的样子，连陈慕晴都以为那是在表白。
她不知道叶茜的心现在有多痛，她没有撕心裂肺地哭，可是她胳膊上现在全是她的眼泪。她抱紧她，她开嘴想安慰她，可是，她知道她能说什么。
“你知道他为什么去法国，又为什么突然回来吗？都是因为你。”叶茜轻轻地说，“他去法国是因为他说他接受不了你和顾召南在一起，他从法国回来是因为我告诉他你和顾召南分了。我告诉他的第二天他就回来了。你知道那天我看到他的时候心有多痛吗？”
叶茜蜷缩了一下身子，她像是很冷一样。陈慕晴将她抱得更紧，她不能体会她的痛苦，她只想给她力所能及的一丁点温暖。
叶茜哽咽了一下，继续说：“你知道吗？其实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喜欢你。在你和顾召南在一起后，我经常看到一个人躲起来偷偷难受，只不过在你面前他表现得特别坚强。但是他从来不向你表白，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我等不及了，所以我才告诉他我喜欢他。事实上我根本没想过他会答应和我交往，我只是觉得再不说出来整个人会爆炸。我也以为只要我努力向他证明我对他的爱，他也会对我有一点感情，可是慢慢我才知道，我根本没办法在他心里替代你，永远也不能……”
叶茜坐在地上，她低着头捂着脸，嘴里无助地重复：“永远也不能……”
看到叶茜的样子，陈慕晴觉得整个人就要难过得死去。她爬过去抱着叶茜，哭着说：“叶茜，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可是说着说着她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听到叶茜捂着脸一直低声地说：“为什么是你啊慕晴，为什么他喜欢的人是你。”
在叶茜说完话的时候，她们忽然就沉默了。
也许，她们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解释这让人绝望的生活。
过了半晌，叶茜轻轻地挣开陈慕晴，她从口袋里摸出的烟，她把烟放到嘴里，可是打了好几次火都没有点着，陈慕晴拿过打火机给她点上，然后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烟雾笼罩着她们，陈慕晴记得，这好像是她和叶茜认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抽烟。
陈慕晴记得叶茜一直是不抽烟的，认识她那会儿，虽然她看上去就是那种吐一口烟就能迷倒万千少男少女的风情万种范，但是叶茜有一次和她坐在操场上指着两个抽烟的“火鸡”说：“慕晴你看那些小女生，多恶心，抽着烟，她还以为自己是梅艳芳啊，俗！”
当时她对叶茜的观点特别同意：“装什么不好，装文艺女青年还是装女流氓啊，这年头正经的人这么不值钱吗？”
不过虽然她们都不抽烟，但是她们对裙子那可都是情我独钟啊。她们批评完那些小女生就去逛街了，用叶茜的话来说：“身为一个新世纪的女人，不会逛街，那就是对不起党和国家啊。”
陈慕晴就恶心她：“哎，今天你怎么不陪你的那些男朋友了，良心发现啊你，你知道自从没了你，我省了多钱吗？”
“哈哈，”叶茜搂着她的腰，“他们都是浮云，你才是我的正室，才是我的唯一啊。”
听完她这话陈慕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说：“姐严重向人民声明，姐没有那方面的爱好！”
说完之后她们就手牵着手一起逛步行街，那个时候陈慕晴还边想：叶茜这个不正经的，自从见了她第一面就天天嚷着要娶她，还说如果慕晴嫌弃她是女的她就要去韩国变性去。她这方面的表现就是天天挤到慕晴的床上，宿舍的床一个人说刚好，两个人虽然也能睡下，但是特别挤，一不小就掉下去了。况且那时候陈慕晴睡的还是上铺。她虽然心有不甘，可是抱着叶茜睡觉的时候却发现特别舒服，有几次叶茜回家有事她独守空房还不习惯。
在步行街的阿依莲，她和叶茜每次逛街必去，都成VIP客户了，跟里的销售员都混得特熟。陈慕晴不知道叶茜为什么特别喜欢阿依莲，她喜欢它是因为她记得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她爸带她逛过一次，他还为为挑了一件裙子。可惜那之后不久他就因病离世了，所以她觉得阿依莲里有她和爸爸的身影，每次去她都觉得她爸在那里面为她挑衣服，感觉特别亲切。
而且陈慕晴和叶茜都特别喜欢阿依莲的裙子，大部分款式她们都觉得特别好看，穿在身上那简直就是为她们量身设计的。
但是那次她们在饶了一大圈之后，发现没有一件中意的。就在失落之时，突然眼前一亮，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一个紫色的裙子映入陈慕晴的眼帘。可是当她正要把它取出来的时候，另一只手也搭在了上面。
当她看清另一只手来自叶茜的时候，她们笑得特别欢畅。
她们的眼光简直太像了，连喜欢的东西都一样。那个时候，陈慕晴就觉得，叶茜真是上天恩赐给她的好姐妹啊。
叶茜说；“慕晴，这件你留着穿。我发现你穿在身上比我漂亮。”
但其实在她们都试过之后，陈慕晴发现那件更适合叶茜，就在她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就张不开嘴了，因为叶茜说：“慕晴，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喜欢，只要我能给你的，我会都给你。”
别说是陈慕晴，就连那些销售员都以为她们俩是拉拉呢。
陈慕晴感动得一塌糊涂，直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可是叶茜却突然开玩笑地说：“只是以后千万不要看上同一个男人啊，要不然就惨了。”
那个时候陈慕晴表现得特别大义凛然：“没事，要是我们看上了同一个男人，我一定让给你。”
想到这些，陈慕晴就觉得眼泪止不住，她用力地吸了一口烟。她想抱抱叶茜，可是看着叶茜沉默的表情她又不敢。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伤害到叶茜，她觉得就是让她死上一万次也不足惜。就在她想说些什么，叶茜却突然转过身抱住了她。
就是那一刻，陈慕晴忽然觉得，天底下，其实最珍贵的并不是爱情，那是友情。爱情只是一时的，而友情，是一世的。
叶茜说；“不管怎样，我不怪你，慕晴，对不起，刚刚是我太冲动了。我希望你幸福，真的，你要幸福。你答应，你会幸福的，好不好？”
叶茜是哭着说的，陈慕晴使劲地点头：“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幸福。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你也会幸福的，好不好？好不好叶茜？”
但是叶茜并没有回答她，她们就那样骂着紧紧地抱在一起，在洗手间的地上紧紧相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