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幽静的终南山,这半年简直闹得鸡犬不宁,天翻地覆。
去年冬番兵入侵长安,皇上仓惶逃陕,拱手让出京城。吐番立章怀太子之孙、广武王李承宏为新皇帝,改年号,置百官,大掠府库,焚屋烧街,把长安洗劫一空。
当时圣上被迫无奈,下旨重新起用郭子仪。子仪闲散多年,手中无兵,拿什么抵挡番兵?多亏一班侠剑出奇谋,暗约江湖人士和京中少年数百,在朱雀街上擂起百面大鼓,四处摇旗呐喊,诈称郭令公大军杀到。夜色晦暗,鼓声撼天震地,只吓得番兵抱头鼠窜,连夜逃出长安。
此本奇功一件,可惜剑侠们仓促之间邀集的江湖好汉良莠不齐,一些恶侠和少年趁番兵逃走郭子仪未来的空档,竟在城中趁火打劫,学做番兵第二。嗣后郭令公赶回长安,城中胡闹的恶侠和无赖少年便逃往南山五谷,相聚为盗。
短短数月,京畿一带散兵逃卒、懒汉无赖纷纷依附投奔南山,强盗势力大增,竟树起帅旗分作五部,各以所据谷名为番号。
贼帅高玉蜷伏子午谷中,江湖人称天罡手,乃官府缉捕多年的河北巨盗。其余斜谷、骆谷、蓝田谷、衡岭谷四部由高玉指派首领,五谷遥相呼应,声势震惊朝野。
南山五谷与京城近在咫尺,朝廷岂能坐视贼旗猎猎?今年开春,圣上委派太监薛景仙为南山五谷防御使,领了大军讨伐高玉。无奈谷深山险,薛景仙竟奈何高玉不得。
这日高玉寿诞,四谷首领各备礼物,来到子午谷与大王贺寿。高玉命把贡礼摆放在聚义厅,让好汉们都来开开眼。这些礼物多是抢掠的皇宫大内珍奇宝物,五彩缤纷炫人眼目。众人瞧了一回,俱各惊叹不已。
聚义厅里的哄闹声传得甚远,一直传到谷底最深处。
子午谷有数十口深深浅浅的山洞,洞口安着栅门,洞里藏着盗贼们抢掳来的粮食财物。颜颇、石扇、玎零、忆儿和小十爷仆固琳就关押在此。
那日真不凑巧,颜颇和玎零刚逮住假扮妇人的太监程元振,小十爷又发现了两位假“女人”。五位少年当时正心情激荡,未及深虑,冒冒失失跟踪可疑男子,反落入了南山盗贼之手。
盗匪做事向无章法,何况南山盗初树旗帜,官军又围剿得频繁,盗贼们手忙脚乱无暇理睬这几位少年,转眼数月过去,仍然关在洞里无人过问。
石扇性躁,瞪着眼大骂:“喂!杀便杀,放便放,尽关着老爷干什么?”守洞好汉冷笑说:“胡崽休急,粉蝴蝶不一定哪天记起你,把你宰了下酒,多是有的。”
“粉蝴蝶”就是那日穿红著绿冒充大姑娘的纨绔少年,名叫杨小君,强盗们背地里叫他“粉蝴蝶”。听绰号想其人,大约是京甸淫贼一个。
聚义厅的哄笑声远远飘来,守洞的强盗们听得烦恼,不知从哪里弄了几坛酒,在洞外开怀大饮。有好奇的溜到聚义厅瞅了瞅,回来吹牛说:“奶奶的,今日见着稀罕了,八尺高的金灯架,脸盆大的琉璃碗,珍珠比鸟蛋还大!嘿,有件百鸟袍,玄宗老皇帝洗澡穿的,上头用金丝绣着百来只鸟。那些金丝鸟儿统共黍米大小,嘴鼻眼甲都有,真正活灵活现!”
听这人一吹,有两个守洞好汉按捺不住,摔了酒坛也去聚义厅瞅瞅。过了一阵,这俩强盗跑回来大叫:“打起来啦!打起来啦!”
众强盗惊问:“官兵来了么?”
跑回的强盗说:“高帅喜欢那件百鸟袍,亲自替送袍的李谷主敬酒。蓝田谷主不服气,立马跟李谷主叫阵,嘿!这还不打起来?”
另一好汉指手画脚笑道:“他奶奶的!蓝田谷那帮家伙跟斜谷的兄弟打,骆谷兄弟帮着斜谷跟衡岭谷的兄弟干架,大伙打得一塌糊涂,有趣!有趣!”
一个守洞好汉嚷道:“打得妙哇!咱们不赶紧捞几件宝物,还等什么?”
这家伙撒腿就跑,其他同伙慌忙跟上,谷底刹时跑得不剩一个强盗。颜颇和石扇在洞里听得分明,急忙扑到洞口,想寻个脱身之法。谁知转眼强盗们又一窝蜂逃回,垂头丧气闹道:“还是高帅厉害,臭骂蓝田谷一顿,硬把大伙压下了。嗨,喝酒!喝酒!”
这一晚好汉们喝酒骂娘吵到半夜,坡上横七竖八躺下不少醉汉。颜颇两只星眸睁得大大的,默不作声望着谷外月光。石扇问:“兄弟怎么不睡?想那件百鸟衣么?”
颜颇苦笑说:“哥哥总这么乐天无忧。今日杨小君押着玎零往前边去了,这时还不见回来,不知她怎么样了?”
颜颇和石扇关在一个山洞,三位少女关在另一个洞里,彼此相距数丈。杨小君自从抓得玎零和忆儿两位美貌少女,一心想送给高玉做压寨夫人,先是官军攻打得急,高玉缓不出手做这事,后来他的姘头又从家乡赶来,还带来一大帮绿林好汉入伙。高玉不敢往红锅子里打醋坛,只得暂且隐忍。
今天杨小君匆匆带走玎零,也不知是奉高玉之命,还是他自己有什么勾当。石扇听颜颇一说,记起玎零今日路过洞口时脸上的得意神情,不由笑道:“她能有什么事?没准这会子早当了压寨夫人,穿着那件百鸟袍快活。”
正说这话,洞口黑影倏闪,接着啪哒一声,有包东西扔进洞来,落在颜颇脚旁。
月光西斜,山洞里也浸入些光亮。颜颇伸手拾起那包东西,鼻子先闻到一股奇异浓香,抖开一看,原来是件软绵腻滑的锦绣长袍。淡淡月光照着,这袍子五彩斑斓,发出变幻不定的光芒,映得两位少年眼都花了。
石扇惊问:“这是何物?”
洞外一个清亮声音笑道:“你不是念叨百鸟袍吗?这就是百鸟袍,皇帝的衣服!”
石扇和颜颇多日不听见这个嗓音了,喜极忙叫:“玎零!”
洞外有几条醉汉躺着,个个都睡得烂熟,这声惊呼竟没能吵醒他们。玎零闪到洞口,嗔问:“你们比嗓门大吗?”石扇笑道:“你当了压寨夫人,还怕什么大嗓门?”
玎零蹑手蹑足从守洞好汉腰间解下钥匙,一把把试着开锁。颜颇喜不自禁,连声问:“你怎么逃出来的?受苦了没有?”
玎零打开锁,伸手拖出颜颇,笑道:“我没受苦,没当压寨夫人,只杀了个粉蝴蝶淫贼。”
颜颇大惊,忙问:“你把杨小君杀了?”
玎零一双杏眼热辣辣地看着他,娇声辩说:“他想亲我嘛。哥哥,我真想你,你想不想我?”
石扇哧哧一笑,颜颇顿足轻叫:“咱们快走。”
三人绕开满地醉汉,拿钥匙开了栅门,放出忆儿和仆固琳,不敢迟疑,拔足向谷口逃去。
蓦见前方灯火大明,露出一片开阔地。玎零道:“这是强盗的聚义厅,咱们非得通过这儿才能出谷!”
少年们急忙收步,隐身在黑暗处观察。聚义厅原来是座搭在半山坡上的大敞棚子,上头有顶,三面无墙,背后紧靠山崖,厅中烧着几堆炭火,照得谷地亮晃晃的。聚宴的桌头杯盘狼藉,座上阒无一人,料是好汉们吃得饱醉,俱各歇息去了。
石扇眼尖,瞥见山崖的案桌上堆着些亮晶晶东西,忙轻声叫道:“瞧那些宝贝!”
仆固琳大喜,刚要举步,忆儿一把拖住,道:“去不得,柱子下有埋伏。”
众少年凝睛瞧去,都吃一惊,那暗处隐约刀光闪烁,显然伏兵不少。玎零小声骂道:“高玉狗贼想要摆阔,叫把宝贝都摆厅上炫耀,底下派亲信暗中守着。咱们从灯光下过,准被他们看个一清二楚,怎么办?”
石扇刚要说“冲过去”,忽然想起忆儿半点功夫没有,忙咽住这主意,想了想,说道:“我上前胡闹一通引开伏兵,你们趁机……”
忆儿忙打断他的话:“我们跑了,你怎样脱身?这法子不行。”颜颇却夸道:“声东击西,石哥哥的主意不错。玎零,你不是拿了那件百鸟衣么?”
玎零立刻懂了,笑说:“不是拿的,是杨小君偷来送我的,还了他们吧。”
她悄悄从暗处绕向聚义厅后面。众少年屏息候着,忽听山崖上发出一声怪异长啸,那件奇异鸟袍蓦地抖出,扎煞开两臂,像活人似的不住扭摆。
石扇笑道:“瞧,玎零惯会扮鬼!”
埋伏的好汉们奔出暗处,目瞪口呆仰头望着。那百鸟锦袍越发乱抖起来,火光映得它金玉辉煌,每一抖动都变幻出七色霞彩,当真夺魂炫目。
好汉们痴呆片刻,惊恐狂呼:“了不得!百鸟袍成精——”
众少年不敢迟疑,弯腰迅速穿过开阔处。玎零从树梢荡下,悄没声落在颜颇身旁,与他并肩往前攒赶。
身后传来急骤蹄声,少年们闪在树后,只见四五匹马一掠而过。刚走数步,忽然身后又是一阵马蹄骤响。这蹄声来得极陡,仆固琳闻声慌忙躲闪,不巧踏着青苔险些跌倒。颜颇回手扶她一把,就耽误这么眨眼功夫,那来骑已冲至眼前,马鞍上的汉子大喝一声:“呔!站住!”
颜颇闻声抬头,恰与骑者打个照面,二人都不由一愣。晨光映着那骑马人五短身躯,背顶驼峰——正是摩牙岭的龟爷!
两年前颜颇当着摩牙岭师爷,设计救出石扇和吴婆婆母子。这龟爷跟白之乎追至高宝湖,误入黑店着了道儿,多亏颜颇等人捣毁黑店,将他们藏在地窖里。白之乎脱险后追到河北,彼此失去音讯,谁知此时此刻竟撞着对头?
颜颇大出意料,龟爷亦满面惊讶。他转眼又看见树丛后站着的石扇,顿时咧开阔嘴,嘿嘿冷笑。
石扇情知不妙,慌忙低喝:“快跑。”少年们撒腿狂奔,龟爷也不着急,策马在后跟着。
将近山隘,跑在前头的石扇啊呀惊呼,急忙收步,只见道路正中立着刚才跑过去的那几骑人马,为首一人满脸浓须,瞪着两只铜铃豹眼,打雷一般嚷道:“这不是师爷么?妙哉!”
颜颇暗暗叫苦,沉住气抱拳一揖,道:“白寨主,久违了。”
石扇缩在颜颇身后咕噜:“这回糟之糕也。”
白之乎刚欲发声大笑,突闻蹄声如雷,十来骑人马匆匆奔来,为头的是位白脸瘦汉。此人一边打马飞奔,一边高声喝道:“白谷主哪里去?高帅有请!”
白之乎脸一沉,拨转马头便走。
那白脸瘦汉飞也似奔近前来,看见颜颇等少年,不由一怔。喝问:“你等何人?在此作甚?”
驼背龟爷伸鞭挡住来人,道:“关你屁事?这些是咱们蓝田谷的兄弟!”
颜颇和石扇听龟爷大包大揽护着自己,心里十分惊奇,当下不动声色,慢慢走到龟爷身边。
跑在后面的几匹马奔近,鞍上清一色坐着纨绔打扮的少年,都是京畿有名的无赖子弟,此刻充当高玉的亲信随从。把守山洞的好汉背地里称他们“假太监”,粉蝴蝶杨小君便是其中之一。
“假太监”们簇拥在白脸瘦汉身后,虎视眈眈瞪着颜颇等人。白脸瘦汉狐疑地把玎零和忆儿瞅瞅,道:“蓝田谷哪来这么几位美女?杨小君今夜被人杀了,高帅下令即刻闭关,任何人不得出谷!来人哪,把两个女——”
龟爷抖鞭怒喝:“放屁!谁敢动咱们白爷的人?李酒盏,你不过是溜锁撬门的小蝥贼,偷得件好袍子巴结高帅,以为自己就一步登天了吗?”
颜颇忽听他提起“好袍子”,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白脸瘦汉就是斜谷谷主李酒盏,白之乎显然是蓝田谷主无疑。今日李酒盏送百鸟袍巴结高玉,白之乎跟他打了一架,高玉护着李酒盏压下了蓝田谷好汉,此刻白之乎气冲冲率人出谷,大约正是赌的这口恶气。
颜颇趁龟爷跟李酒盏对骂,丢个眼色,领着小十爷和两位少女急走。李酒盏大喝:“都站住!老子今日要查个明白!”
龟爷伸鞭欲挡,李酒盏挥刀斫下,把马鞭断成两截。龟爷素性刚强混账,怎忍得这口恶气?拔出钢刀怒叫:“狗杂种,老子陪你打三百回合!”
纨绔恶少们各挺刀剑冲上,立时同龟爷斗成一团。
颜颇等人拔腿狂奔,忽听身后马蹄声来得陡疾,不由往两旁闪了一闪。李酒盏纵马冲过,兜头挡住去路,刀尖指着玎零和忆儿喝问:“两个狐妮子,昨夜是谁陪杨小君喝酒睡觉?说!”
玎零急伸手拔剑,那剑鞘空空的,瑯琊宝剑已在成都被范无心收去了。她又气又急,顿脚叫道:“你胡说!本姑娘哪里跟淫贼睡觉了?本姑娘——”
李酒盏哈哈狂笑:“杀杨小君的就是你!”
玎零情知上当,无奈这厮说话太恶毒,她此刻满心只要把睡觉这回事分辩明白,急得对颜颇一迭连声说:“我没睡觉,我没睡觉!哥哥别听狗贼胡说。”
李酒盏收住笑声,咬牙喝道:“狐妮子敢杀高帅的人?拿命来吧!”
催马上前,抡圆手中刀劈向玎零。颜颇眼见回避不及,急忙护在玎零之前,俯背准备受那一刀。
蓦听一声断喝,钢刀交迸呛啷脆响,原来白之乎出手,挥刀挡住李酒盏。
李酒盏喝道:“白谷主敢包庇奸人么?咱们到高帅帐前说话!”
白之乎大怒,骂道:“老子的师爷,谁敢说是奸人?你这狗屁精动不动拿高帅吓唬人,当我怕吗?”
李酒盏忍一口气,指着玎零说道:“这狐妮子杀了高帅帐前的杨小君,高帅正在大发雷霆。白谷主不肯去高帅帐下,把这狐妮子交我去复命,如何?”
白之乎向玎零这边瞥来,见颜颇紧紧护着她,满面关切神色,不由哈哈笑道:“这狐妮子是师爷的老婆,杀个粉蝴蝶算什么?杀得好!”
李酒盏再忍不得,怒道:“白之乎,你别欺人太甚!今日不交出奸徒,谁也别想出子午谷!”
白之乎怒不可遏,拍鞍喝道:“狗屁精,你才是大大的奸徒!来来来,吃白爷一刀!”
二人呀哇怒叫,各催坐骑斗到一起。那边龟爷战众纨绔不下,且斗且退过来,白之乎手下随从一拥而上,幽静的山谷中顿时杀声大作。
颜颇等趁此良机急忙奔向谷口,耽搁这一阵,天色已焕然大明,山隘处人影幢幢,守隘的匪贼们长嚎短叫相互呼应着。
少年们慢下脚步,商议混过关隘之法。猛听身后蹄声疾驰而来,石扇慌道:“糟糕,不知谁赢?”
这一段山路极为狭窄,实在避无可避。少年们紧贴崖壁,睁大眼望着马蹄声响处,只见白之乎一马当先,哈哈狂笑着飞奔而来!
白之乎在前,几位随从和龟爷殿后,一群空鞍马跑在中间,正是刚才那些纨绔少年的坐骑。白之乎得意洋洋嚷道:“师爷,上马!”
少年们喜出望外,跃上空鞍马,紧跟在白之乎身后向关隘冲去。守隘的喽认得蓝田谷白谷主,哪敢阻拦?一行人旋风般扫过隘口,不过片刻功夫便把子午谷抛在身后。
少年们虎口脱险,欣喜若狂。石扇对龟爷作个揖,笑道:“龟爷,对不住,上回我不该在你额头写‘王八’,今日让你也在我额头写一回,嘻,咱们就扯平啦。”
龟爷打赢架十分气顺,翻着白眼笑骂:“不看在师爷面子上,谁肯救你这小子?滚远些吧,老子要扯平了,还成什么龟爷?”
众皆大笑。仆固琳见这汉子怪模怪样驼着背,说话粗鲁有趣,不由孩子脾气大发,伸手往龟爷驼背上拍拍。她不知龟爷最恼的就是这一手,当下只闻丑汉怒吼一声,绰臂抓住小十爷,另一只手丢开缰绳,捏拳向仆固琳当头打下!
颜颇惊叫:“使不得!”
龟爷闻声硬生生凝拳不落,怒问:“怎么使不得?”
颜颇道:“她是大宁郡王的幺女,年幼无知。龟兄请担待些儿。”
龟爷一愣松手。仆固琳赶紧打马飞跑到忆儿身边,一边哇哇大哭,一边从狂奔的马背上飞身跃起,投到忆儿怀中。
仆固怀恩本是大漠铁勒族人,骑术最精,子女们自幼受家教熏陶,个个有一身惊人的马上功夫。仆固琳这一手奔马换骑做得娴熟潇洒,看呆了一旁的好汉。
白之乎惊诧叫道:“小丫头果然是郡主乎?大宁郡王出了天大的祸事,她怎么在这里?”
少年们吃一惊,忙问:“什么祸事?”
龟爷道:“仆固死了,大宁郡王反啦!都是二三月间的事,你们不知道?”
仆固琳抹泪生气地骂:“你胡说!”
颜颇熟悉龟爷,知这莽汉虽粗鲁无礼,但从不打诳语。他不由得心头怦怦乱跳,忙问:“大宁郡王此刻在何处?京城郡王府……怎样了?”
他问得沉重,仆固琳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他。
白之乎摇头答道:“仆固怀恩跟辛云京开战,死了儿子,兵败逃向北方。皇上把他老娘接回长安养着,这会子病得快死了,嗨,十分糟之糕也。”
众少年目瞪口呆,仆固琳看颜颇脸色,便知此事并非玩笑。她怔愣片刻,边哭边打马狂奔,带着忆儿冲向京城。众人不敢迟疑,各催坐骑跟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