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央脖颈伸长,盯着盆中美肴哀叹道:“我司徒央吃南吃北,还真没吃过这号东西。再让我尝尝味儿,这回一定猜出菜名。”
玎零抬手一拍巴掌,立刻进来两位宫女。一位宫女手里拿只碧绿玉碗、一把精致玉匙;另一位捧着一个浅盂,盂里另有只玉杯。
玎零吩咐:“再给老头尝尝鲜儿。”
捧碗的宫女拿着小匙,异常小心地从盆中舀起几匙菜羹放入碧玉碗;捧盂的把杯子递给司徒央,司徒央赶忙拿杯中水漱漱口,吐入盂中,张了大嘴来接小匙。宫女忍着笑,端起玉碗,将碗中菜羹一古脑倒进司徒央嘴里。司徒央紧闭两眼,叭哒几下咽进肚,喃喃赞道:“美味啊美味,就是要大人拿命换,也是值得的。”
一位宫女撇嘴笑道:“已经拿命换三回了……我替你提个醒吧,你只管往地底下想一想。”
司徒央刚才吃了那一口,馋虫更加猖獗,流着口水忙道:“姑娘不要骗人,地底下能有什么山珍海味?我听说猩唇极是鲜嫩,还有犴鼻——”
颜颇想瞧瞧究竟是什么美味惹得司徒央要拿命换,伸腰定睛一看,那食盆中盛着浓浓的乳白膏汤,汤面浮一层嫩红花瓣,花瓣中嵌着金黄珠儿,宛如美人乘舟泛湖,既清雅又显尊贵,极为赏心悦目。颜颇揣摩乳白汤汁是牛羊奶,花瓣就是小屋上怒放的奇花,只有那些酥松油亮的梭形金黄珠,猜不出是什么。
古代八珍是淳熬、淳母、炮豚、捣珍、炮牂、渍、熬、肝膋。名字难懂,其实不过全是牛羊猪狗鹿和稻黍之类。
到了唐时,八珍中换入了紫驼峰、猩唇、海鲜,寻常百姓但闻其名,不识其味,谁知八珍是何模样?想来这盆羹汤美味得很,司徒央绞尽脑汁,尽拿八珍异物来猜它。
玎零笑道:“老头,你不是号称半仙吗?怎么连一道菜名都猜不出来?我知道你还有个徒儿,你叫他来猜猜。嘻,猜不着,他只须求我一求,这盘菜归你。”
颜颇吓一跳,急忙蹲下。司徒央大喜,央求石扇去叫人,石扇不耐烦说道:“不用叫颜颇猜,这是碗虫子汁虫子蛹,有什么稀罕?”
玎零生气说:“明明是紫葳酪,干吗虫子虫子地叫得这么难听?讨厌!”
石扇听她开口跟自己说话,不由大喜若狂,忙问:“你肯理我了吗?”
玎零怒道:“谁高兴理你?除非你承认这是紫葳酪。”
屋里好一阵没声响。颜颇探头瞅瞅,只见石扇涨红脸睨着玎零,玎零也怒视着石扇。司徒央趁玎零分神,捧过大碗,拿手指头拨拉着金黄珠连汤带水往嘴里灌。
石扇虽然一见玎零就着魔,终不肯屈了自己脾性,说道:“明明是虫子,凭什么非叫紫葳酪?白的是虫汁,黄的是蛹,红的是虫子片,样样都是虫子!”
玎零柳眉倒竖,拍拍巴掌,那两位宫女立刻出现在她面前。玎零下令:“带他去乳田,让他见识见识!”
宫女带石扇爬上对面山腰,山坡上有块地平整湿润,四周繁花似锦,浓香袭人。宫女扫开地面浮土,露出一只籐圈,她两手握了籐圈提起,原来这圈儿是只箩筛边,提起箩筛,地下便现出一只圆圆洞口。宫女笑道:“请看吧,当心紫葳虫儿咬脚趾头。”
石扇满不在乎,伸手往洞底捞出把鲜红肉虫,连带着还有些红花花瓣。他奔回花屋,把肉虫往案上一扔,说:“别人都用黍稗养乳虫,你真怪,偏拿花瓣儿养。”
玎零得意笑道:“紫葳花养的乳虫做羹,自然叫紫葳酪。石哥哥认错吧!”
石扇摇头说:“做羹的是虫子,又不是花。哥哥没错,就该叫虫子汤。”
司徒央刚刚喝下那碗美羹,突见石扇抓来一把蠕蠕肉虫,不由大吃一惊,急扭头瞧着玎零,只巴望她把石扇驳个彻底才好。玎零恼火万分,嚷道:“羊肉熬粥叫糜,牛奶炼油叫醍醐。难道醍醐点灯该叫奶灯、喝糜粥该说喝羊吗?”
石扇反驳:“牛羊吃草,也不能把牛奶叫草奶、羊肉叫草肉吧?凭什么虫子吃了花瓣就叫紫葳酪?”
玎零愣了愣,跺脚叫道:“讨厌,讨厌!这碗酪用了我半田乳虫,要养好几个月哩。真不该便宜你们!”
司徒央这才确确实实信了——刚才自己吃下肚里的美味,竟是案上这些肥肉虫!他吓得张大嘴拼命咳吐,可惜只能干呕,任什么白汁黄珠都再不肯出来。
看到他的狼狈相,玎零忍不住格格直乐。忽然身后门帘急掀,颜颇冲进屋气呼呼地叫道:“大人,咱们走!”
玎零笑声未歇,脚下移步挡住门口,娇声说:“小哥哥,我知道你准会来。”
颜颇左闪右躲,无奈总被玎零轻盈移来挡个正着,他一着急,拿出醉龙潭边那招,低下脑袋猛撞过去,又把玎零撞个仰天一跤!司徒央慌忙狂奔出门,拖着两位少年向山沟外逃去。
玎零被撞得七晕八素,半天没动弹。宫女跑来扶起她,禀告道:“大唐侠士要请公主说话。”玎零忍泪又发一会呆,穿过鎏金镂彩的厅堂,走进后面一间僻静屋子。这屋里摆着宽大卧榻,榻上睡着一位遍体鳞伤的人,正是丑书生陆羽!
陆羽问:“刚才前面闹哄哄的,是不是颜颇来了?”
玎零委屈哭道:“我让鹦鹉把他们引来,谁知颜颇竟然拿脑袋撞我!”
陆羽惊问:“他们走了吗?哎呀,颜公子一定不明白你是好心帮忙,误会了。你若老实告诉他们,昨夜你救了我,请他们来紫葳行宫相见,岂不是好?”
玎零摇头不迭,说:“不行不行,颜颇恨我入骨,正眼都不肯瞧我,哪肯相信我说的话?”
陆羽沉默片刻,叹道:“唉,我只担心石扇!中原民族纷争,战事正当紧要关头,石扇被大食王妃关注,于安危大局中占据一席微妙地位,可惜他少不更事,一门心思把自己当作寻常儿女。此番他们返回中原,只怕石扇又会引起大麻烦。”
玎零虽然顽皮,却也能感受丑书生一腔忧国忧民的沸腾热血,连忙拭了眼泪说:“先生别着急,我去把他们追回来!不过司徒央被我的紫葳虫吓坏了,他要不肯打转,那我可没法子。”
陆羽取过身旁长箫,解下丝上挂的吊坠,却是一枚破铜钱。他把铜钱递给玎零,说道:“把这铜钱给颜颇看看,他一定会相信你救了我。请告诉他们,陆鸿渐安然无恙,来春惊蛰之日,请他们在蒙山相见。”
玎零接过破铜钱,笑道:“先生安心养伤吧,我去了!”说罢扭头出屋吩咐绿芸备马,须臾只听窗外蹄声响起,玎零带着绿芸出谷而去。
颜颇三人狂逃二十多里地才放松缰绳,让胯下马喘口气儿。司徒央仍不住干呕,石扇笑道:“你真想把肚里的东西吐出来吗?一亩乳虫能换一个大元宝,吐了多可惜。”
司徒央将信将疑:“当真?”
石扇道:“老爷四处流浪,偷吃过好多乳虫!皇宫里的琼酪就是乳虫汁调蜜做的,金贵着哩。”
司徒央知这小子不懂说谎,顿觉肚子舒畅无比。颜颇惊讶地说:“玎零的紫葳酪原来并不是害人吗?哼,她忽好忽坏,真奇怪。”
石扇笑道:“玎零是镇尼,行事自然奇怪。嗨,我特意跑南海来找她,干吗跟你们瞎逃一气?”
颜颇忙说:“哥哥千万别打回头的主意,林邑国的大臣太坏了!”石扇一怔,道:“说得是,咱们快走!”
三人快马加鞭离了林邑地面,又行二十来日,盘缠用得精光,挨不过饿字,只得把坐骑卖了,慢慢步行向北。
这天他们路过一处林子,走乏了坐下歇息,颜颇想起件事儿,带笑问石扇:“哥哥才十六,怎么自称‘老爷’?仆固琪比哥哥大一岁,她却只称‘小爷’。”
石扇道:“她是假冒的男人,自然只称小爷,我本是男的,难道也称小爷?哥哥最恨有钱的老爷欺负人,哼,他们称得老爷,我也称得,谁怕谁?”
颜颇这才明白,石扇自幼流浪受尽欺负,一腔怨气和豪气,原来尽藏在“老爷”二字中!
两位少年纵声大笑,司徒央忍不住长叹一声。石扇瞅着他问:“你明明是算卦先生,怎么假冒‘大人’?”
颜颇忙道:“大人有官袍朝靴,还有紫金鱼袋,是正儿八经朝廷三品大官!”
司徒央叹道:“至德二年,郭子仪在清渠跟安禄山开战,我是郭大人部下。清渠兵败,士卒四处逃散,朝廷就拿官爵收复散兵残卒,军中兄弟谁没挂紫金鱼袋?嗨!”
两位少年惊讶万分,问:“怎么打了败仗反倒封官?不懂。”
司徒央苦笑说:“败兵惧怕受罚,若是逃奔叛军反戈一击,那还得了?朝廷库蓄空虚,没钱没粮,只有靠送空头官爵,糊弄大伙儿卖命呗。”
石扇笑道:“我是假老爷,你是空大人!其实大人老爷全不是好东西,从今往后,我叫你司徒大叔吧。”
司徒央说:“老爷不是好东西,大人可有好的!像颜真卿大人,保国抗贼侠肝义胆;仆固怀恩大人,浴血效忠大义和亲,都是万人仰慕的英雄。”
“颜真卿”三字引动颜颇情怀,忍不住酸泪急涌,哽咽道:“三年没见爹爹,不知他老人家怎样了?”
司徒央惹得徒儿伤心,不由慌了手脚,正没个计较,忽然有东西破空飞来,司徒央捡起一看,惊道:“这不是我算卦的麻钱儿吗?瞧这道凹槽,是那日陆处士在山神庙用金刚石划破的!”
划了凹槽的麻钱不能卜卦,陆羽拿去做了竹箫的坠子。这箫坠儿为何突然飞来?莫不是陆羽就在附近?
三人又惊又喜四下张望,却并不见任何人影。颜颇觉得奇怪:“麻钱真是陆处士扔的吗?他为何躲着我们?”
司徒央说:“嗨,陆处士胸怀大志内敛谦虚,行事自然与凡人不一样,既然他不肯露面,肯定有他的道理。”
石扇说:“麻钱是从西边飞来的,他一定没走远,咱们追吧。”
三人往西追了一气,看看红日坠山,薄雾渐起,山里的夜晚说来便来,眨眼霞光褪尽,一勾弯月悬在了枝头。
山林中无处借宿,只好找座破庙歇了。睡到半夜,颜颇忽觉有人拍打肩膀,睁眼看时,只见一条黑色人影倏地闪过。
司徒央和石扇都熟睡在旁,那人影却是谁?颜颇十分惊疑,连忙翻身爬起。不速之客见颜颇追来,逃出破庙朝林子里钻。颜颇奋起急追,那人影忽快忽慢总在前面不远,却怎么也追不上。
翻过几座山头,人影忽然消失。此时正值黎明前黑暗时分,颜颇摸索返回,不觉迷失方向,只得靠着大树坐下,等待天明。
少年瞌睡大,他朦胧睡去,醒来已是阳光满目,急忙找到破庙,石扇和司徒央都已不见了,他正着急,忽然门口红裳一晃,冒出个俏玎零。
颜颇替磨佗记着恨呢,赶紧夺门就跑。玎零叫道:“小哥哥,你瞧这是什么?”
她举起手中一物,颜颇定睛看看,认得是陆羽的蓝布腰囊,不由惊问:“陆处士的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玎零笑道:“他被象群追赶,摔下牛车晕死过去,我救了他,自然有他的东西。陆处士让我捎句话儿,哥哥要不要听?”
颜颇一万个不信,狠狠瞪她一眼,径往昨日来时的方向去追赶石扇、司徒央。玎零顿脚发急:“好哇,你见死不救,亏得陆处士还夸你有情有义呢!”
颜颇连忙收脚,问:“你真的见过陆处士吗?”
玎零怒道:“我说什么哥哥都不会相信,你自去问陆处士好了。他走的是庙后那条小路,石扇和司徒央跟他一道。”
说罢也气冲冲瞪颜颇一眼,扭头扬长而去。
颜颇将信将疑,朝她指点的方向追了一阵,看见路旁荆棘上挂着块迎风飘荡的破布,酷似陆羽身上那袭长衫的颜色,不由心想:“陆处士匆忙赶路,挂破衣裳也顾不上了……不知玎零说我见死不救是什么意思?陆处士是急着赶去救人吗?”
又追一阵,只见路旁树杆上有新刻的箭头标识。颜颇想:“这分明是陆处士给我指路了!”不敢迟缓,连忙按照箭头所指方向追去。
此后但凡路途分歧之处,总有箭头给颜颇指引方向。遇着村庄小镇,又必定有店家做了糕饼干粮,候在路口送给颜颇。颜颇想打听情况,那些送饼之人只说干粮是陆处士给了钱吩咐送的,此外再问不出别的东西。颜颇虽然心里疑惑,但终不敢放弃追踪,只怕陆羽有什么苦衷不得不如此。
在箭头的指引下,他义无反顾,向绵延不绝的西南大山行去……一夜无声细雨,把蒙山五峰浸润得青葱一片,宛如五瓣盛绽的碧莲。
蒙山五峰,中为上清,两旁甘露、菱角、井泉、毗罗四峰簇拥,山势巍峨,峰峦挺秀。它挟着邛崃山脉之余威,与峨嵋咫尺对屹,虽无幽峡怪石震撼人心,却另有一种雍容开阔的气度。
中顶上清峰峰巅之上,有一块巨大无比的磐石。磐石四周古树翳然,石面光洁平坦,七株高不盈尺的茶树破隙而出,挺立于磐石中央。
这七株茶树形状奇特,古朴苍劲,一眼便知决非凡品。惊蛰过后,已是春分,七株古茶树初绽嫩绿新芽,在霏霏细雨中显得格外清新鲜活。
陆羽伫立在磐石上,雨水早已把他浑身湿透,然而他丝毫未觉,痴痴凝视着七株茶树。巨大的喜悦充满在他心头,使丑陋的面孔悄然焕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魅力,变得英俊而动人。
雷声在天际隐约滚动,渐渐逼近。忽然耀眼的闪电撕破天幕,把蒙山照得雪白一片。
咔啦一声巨响,雷声紧跟闪电而至。陆羽喜悦地长啸一声,双手疾如鸡啄,把茶树上的嫩芽轻轻摘下,放入脚旁小竹篮中。
须臾新芽摘尽,竹篮中已是半篮嫩绿,茸茸可爱。
陆羽退两步,向茶树恭恭敬敬揖了三揖,捧起竹篮小心翼翼退下磐石,仿佛篮中装的不是茶叶,倒是宝贵无比的绝世珍宝。
离磐石不到三丈,有座简陋的茅草棚屋,半截埋在土里,半截露出地面。他钻进茅屋,将茶叶放入一只薄瓦甑中,再把瓦甑安置在灶台铁锅上,添水入锅,燃起柴火,蒸那甑中茶叶。
炊烟袅袅弥漫,给这寂寞的山峰添出几缕生气。
片刻后,他把冒着热气的茶芽倾入石臼,操起木杵轻柔杵捣。茶叶渐渐捣成膏状,却无一芽一笋糜烂失形。
放下杵,取过一只木模,将捣好的茶膏放入模中,逐个拍压成饼。接着他在茶饼中央穿眼,重新燃起炭火,将茶饼一只只放入焙炕,用微火缓缓焙干。
热情而虔诚地做着这一切,他是如此全神贯注,竟没有发觉门外走来两位远客。
陋室中渐渐充溢清香,茶饼烘成了。
茶饼总共三枚,八分厚,呈青绿色,每个至多不过一两。七株茶树之芽,只制成区区三个茶饼,真算得稀罕之至了。
陆羽在案桌上铺开一张绵厚白纸,三个茶饼并放在纸上,闻着清香感叹道:“佳茗难得,老友何在?如此人间极品,不能与志同道合之友共赏,惜哉!”
门外有人哧哧一笑,清脆应道:“茶痴不必叹息,这里有位三饮得道的和尚,你的人间极品,何不请他尝尝?”
陆羽突闻此音,双眉倏扬,忙呼:“是季兰么?”
随着爽朗大笑,门口踱进一位潇洒和尚,向他稽首道一声:“鸿渐,别来无恙?”
陆羽狂喜,上前握住和尚的手:“皎然兄,你怎么来了?”
他记挂开头听到的熟悉声气,忙扭头望向门外。门外霏霏雨雾中,背向陆羽站着一位手执拂尘的道姑,却不见季兰的身影。
陆羽正觉疑惑,那女冠用柔妙无比的声音吟起皎然上人的《三饮诗》:
一饮涤昏寐,情思爽朗满天地;
二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满轻尘;
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陆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向门口走去。那道姑吟罢亦转过身来,二人四目相对,陆羽脱口叫一声:“哎呀!”
道姑淡淡蛾眉,弯弯凤目,樱唇含情,秋波送媚,瞧不出芳龄几许,一举一动风情夺人——正是花魁美人李季兰。
季兰嘻嬉笑问:“陆施主,凭皎然上人这首好诗,你总该施舍两杯好茶吧?”
陆羽目瞪口呆,哪里说得出话?季兰嗔道:“你身为名儒,难道不知男女之大防吗?目不转睛瞧着人,我可要恼了!”
她那里若无其事嬉笑,陆羽却震惊无比,挣扎着终于吐出数字:“你你、你怎么出出……”
皎然不忍朋友受煎熬,上前笑道:“阿弥陀佛,她并未出家,只是因顾渚山之戒,借用女冠服饰躲避世俗目光罢了。”
季兰顿足埋怨皎然:“偏你心软!我正要好好捉弄他一番,谁叫他醉入茶山不思归?”
陆羽这才知道自己虚惊一场,放下一颗心,埋怨季兰:“打小你就爱捉弄我,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季兰笑微微问他:“你看我扮成道姑,好不好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