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那些天实在是太疲惫了,那一哭,又哭的不能歇气,断断续续直到鸡鸣时分才浑浑噩噩睡去,于是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的天黑。这下可真好。我几乎又要哭了,不过眼睛已经肿的像个桃子了,再流不出泪水来了。我急得走来走去,心里满是懊悔。好不容易凑着沈金石也在,这场戏才做的下去啊。原来一直顾虑的就是怎么要让这场戏敞开来演,原来也是设计了要让沈金石来的。可是设计沈金石又谈何容易?如今误打误撞,真是天赐良机,却被我白白浪费了!这一下又要费多少波折!我烦闷的不知如何是好。错过了这一次,何时才能再遇上沈金石啊,而如果没有沈金石,就算我和沈十三真的相爱又有什么意思呢?沈十三绝对不会公开我们的关系,除非他的身子彻底好了。他就像徐来,他爱一个人,只会爱的温和又懦弱。只有沈金石才能让这一切都变成我想要的样子。假如沈金石以为我和沈十三相爱,他一定会为了他唯一的哥哥的幸福去争取,他一定会说服他的父母去我家里抢亲,这样一来,这件事,就会传的沸沸扬扬。我的名声会愈坏,我的命运看起来也是那么残酷,徐来知道了,徐来一定会来……
徐来一定会来……
我一定要让徐来回来!
徐来,如果你也念着我,我求你保佑,保佑沈金石还在,保佑我所有的努力能成功,保佑我们在一起。
拍了拍这张浮肿消沉的脸,我告诉自己要打起精神来,不然,沈十三怎么看的上呢?沈金石又怎么会替沈十三去争取呢?徐画扇,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对啊。首先拿条热毛巾敷敷脸,把这晶莹的浮肿给消下去。亏的当下时间充足,若是迫在眉睫,定只是送个猪头到沈府而已。脸上稍微好一点点之后,我去厨房草草吃了些点心,又回到床上躺下,闭目养神。既然已经失了约了,就算明日不去,也不算再失约。反正,要等到沈金石在了才好。我明日反正先去看看,若是沈金石在,就敲门进去,若是他不在,那就先去找他来。不过要找他来,又少不得要许无忧出马,这一次该怎么糊弄她呢?她除了太爱沈金石之外,实际上一点都不笨。糊弄她也很不容易啊。
我乱七八糟的想着,辗转反侧,或许有浅浅入睡过,又或许都没有睡过,反正睡与不睡,都不是清醒的样子。
好不容易又捱到晨起,经过一夜的休整,浮肿是好了一些,只是面色稍显苍白。这个好办,黛螺画山眉,胭脂点绛唇。面上贴花黄,额间种花钿。三千烦恼丝挽成飞仙鬓。扇儿,你看着,也是个柔情似水的半大姑娘了。我想着,若是徐来在,他是要这么说的。徐来,这个半大姑娘,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些冒险的事情呢?
大约到了巳时,我最后整了整妆容,长裙摇曳,乘着马车去了沈府。当然,仍然走的是沈十三的小院。在敲门之前,我先上了外院里的一棵树偷偷张望,谢天谢地,那沈金石也在。我满意的一笑,滑下树来,整了整衣冠,再去敲门。来开门的自然是李伯伯,李伯伯看着笑吟吟的我,却是吓的不轻。
“你……你……”
“李伯伯,是我,你不要慌张。”
“徐贤弟,可是你来了?却是带了什么来了?”沈十三耳朵尖的很,早听见了我的声音。我深深呼了一口气,沈大哥,“贤弟”对不住你了!
我极力稳着脚步往院子里边走,这个院子,近来走的可和自家院子一般熟悉了,现下,却又突然不安而举步维艰起来。我不敢抬起头来。
“哈哈哈,哥哥,看你这好贤弟,哈哈,好贤弟。”沈十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我能想象他的表情,他一定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而沈金石这个无赖,笑的真是惊天动地。我整个人摇摇欲坠,好像地上就要开裂,我整个人就要掉下去一般。我不敢再行一步,只强稳住身形。
“沈大哥,对不起。”我的声音细若蚊蝇。沈金石走上前来,俯下身狠狠的盯着我笑:“你说什么?徐贤弟的声音可从来不会这么像个娘们,这么小声,你沈大哥可听不见呢。”
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哟,这一穿起裙子来了,这女人装傻装哭的本事就立马学到手了啊。”沈金石继续冷嘲热讽着。
“弟弟,不要说了。”沈十三终于开口,那声音,竟是平静的。
我忍不住抬头看他,他的面容也是平静的。我的脸上现出不解,他竟然笑了。
“我早知道。”他神态自若的说。
“你怎么知道的?”我面如死灰的问。
“你是怎么知道我这里的,我便是怎么知道你身份的。”沈十三仍然笑着。
我顿时明了了。
“怎么知道的?”沈金石追问。
我和沈十三保持一致的缄默。沈金石又看向李伯伯,李伯伯面色凝重,也不肯开口。
“好吧,那就不说这个,哥,你知道她是谁吗?”
“知道。”
“知道?哥,你没去过外面,可能不知道,现在我们平京城里传说,宁肯孤身到白头,不娶徐四小姐辱家门。当日在朝阳街初见,她便……她便当街和众男子搂搂抱抱,简直不成体统!”
沈金石说完这番话,李伯伯的脸色又变了变,我眼巴巴的望着沈十三,看来,能讲的,许无忧当日全都已经讲了,他的脸上并没有看得出来的变化。
“哥,你若有了成家的心思,爹娘和我都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且不说咱们平京城,就算是整个天下,要是你给看上了,爹娘不说,就算是我,我上刀山下火海,都一定给你把人带到。你可千万不要小看自己,便宜了某些不知廉耻的人。”沈金石对沈十三是兄弟情深,循循善诱,对我则是恨之入骨,句句咬牙切齿。
果然是个小霸王。
“沈大哥,我并不是有意要瞒你的……我害怕你若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女子,就根本不会容许我走进你的生活……”
“走进我哥的生活?你也配?!”沈金石厉声喝断我的话。
我又垂下几滴泪来:“假如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女子,你根本不会开门让我进来。可是沈大哥,人生本来就是苦短,为什么非要为着看不见的将来困住自己呢?我是真的喜欢你!哪怕只有一天,我也想要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原本我只是想装可怜的,可是说着说着,竟动了真感情,到了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我的眼睛也不再流泪,只有坚定的光。沈金石也被这气势给威慑住了,好半晌没有应话。
“沈大哥,这一套扇子,求你收下。这是我哥依着我的喜好,特意从南国定制来的,是我最珍贵之物……我的小名唤作画扇……望,见扇如见人。”我故意几番停顿,哽咽,愈发显出深情,真挚。
沈金石阴沉着脸盯着我,我一点也不为所动,我凝神注视着沈十三。沈十三也看着我,他的嘴边仍然泛着笑,却渐渐有了苦涩。我不懂,但是我不忍。我的目光躲闪了起来。
“好。”沈十三说。